季兴德被这一通讲述给震惊,听得完全傻了
“这尊玉雕鲛神,是陛下赠与季总的。”姜啸之说,“此乃稀世国宝,季总请好生收藏吧。”
“这怎么行”季兴德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
姜啸之苦笑:“陛下说,季总与他有恩,他理应报答。而且玉雕鲛神,本身洁净无比、珍贵无俦,却偏偏命运多舛,一再颠沛于不祥的血腥之地。这有违上苍的意志。还是赠与季总,也好让这宝物,从此有个安身之所。”
听他这么说,季兴德不由心潮起伏:宗恪这意思,难道是把皇宫当成了不祥的血腥之地?
事情办完,姜啸之打算告辞,季兴德却喊住他。
“那……我往后再见不到宗恪了么?”他惴惴问。
被老头儿这么一问,姜啸之轻轻吁了口气,神色里,也显出几分茫然:“陛下说,有缘,自会相见。”
后来那尊鲛神玉雕,被季兴德妥善保存起来了,曾经有密友一见倾心,出价千万,想买下来,季兴德却没答应。
他知道,自己不会卖出这尊玉雕,任何时候,任何价格,都不会卖。
他想一直保留着它,等到未来哪一天,也许能再和宗恪见面。
到那时候,他会和那个年轻人说一声,谢谢。
……
然而至此之后,季兴德再也没能见到宗恪。
————袅袅尾声————
宗恒得知宗恪回宫的消息,他以最快的速度换好官服,急急忙忙往宫里赶。
“陛下如何?”路上,他问传报消息的太监莲子。
莲子垂下眼帘,只摇摇头。
宗恒心中不由一沉。
跟随莲子进宫,越过重重宫门,宗恒一直到了深宫之内。
殿前,泉子早等候在那儿,一见宗恒来,便躬身引领他往里走。
“什么时候到的?”他悄声问。
“昨夜。”泉子小声说,“今早奴婢才发觉,夜深露重,陛下身上衣服全湿了,也不知独自在那儿站了多久。”
“陛下人呢?”宗恒不禁又问。
泉子脸色悲戚,没有答他,却低头道:“王爷请随奴婢这边来。”
俩人进入殿内,又走了好久,宗恒这才发觉,他已经走到寝宫后面的花园来了。
此刻正是春末,园内百花盛开,*光似锦,五彩斑斓的花儿簇拥着,挤了满满一园,放眼望去,只觉灿烂夺目,热闹无比。
又往前走了几步,宗恒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宗恪。
他依然是旧日的打扮,穿着素色锦袍,束着发。宗恪的装束看起来,和往昔别无二致。
但是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宗恒的心突然一缩
男人面色憔悴,令人不忍卒睹,一双黑目深陷,布满血丝,脸颊又黑又瘦,干枯不堪,连嘴唇都干裂出血了。
“陛下……”宗恒呼唤过一声之后,再不敢动
良久,宗恪才轻声开口:“宗恒,阮沅死了。”
宗恒只觉得,当胸受了大力的一拳
“她瞒着我,喝了毒药。我把她送去医院,医生们问我,为什么不能忍让一下?我怎么那么狠心、逼得一个孕妇去喝毒药?”
宗恒耳畔轰响
“我答不上来。”宗恪呆呆望着面前的满园鲜花,自言自语道,“我也想问我自己,为什么那么糊涂,眼睁睁把毒药一勺勺喂进她的嘴里?为什么就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呢?”
“……这不是皇兄的责任。”宗恒跪了下来,挣扎着颤声道,“陛下请责罚臣弟。”
“她是为了让我活着,才自己去死的。”像是没听见一样,宗恪仍旧轻声说,“所以我现在,只好站在这里。”
眼前明明是姹紫嫣红,*光无限,但宗恒却觉得有无边的悲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潮水一般,紧紧裹住了面前这个男人。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丧失了,自这男人身上。
有火焰熄灭了。
然后,他就听见了宗恪的声音:“往后,我就留在这宫里吧,我会让你们满意的。”
宗恒五内翻腾,一时无法言述,最终,只能低下头,伏在地上。
“……是。”
于是宗恒终于明白:曾经的那个宗恪,那个充满热情、真诚快活的宗恪,已经跟随阮沅一同逝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帝王。
从宫里出来,宗恒走到外面,他停住脚,不由回过头,望着高大而沉默的宫墙。
那浓浓的红色映在他眼中,好似干涸的血迹,布满惊心动魄的过往,织就了这个国家一段残酷而不为人知的历史。
宫墙的上方,是无限悠远的天空,辽阔苍穹,一望无极,铺满了极为深切的钢铁般的蓝。
蓝得如同,这世间疾苦。
(卷一第一稿完于2011-10-13)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卷二)
公墓。
厉婷婷静静伫立在一座新的坟茔跟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有女性灿烂的笑靥。墓园一方本来不同意,因为死者没有留下骨灰,所以里面埋葬的,只是一些旧时的衣物罢了。
这是一座衣冠冢。
此地,是这城市最宁静的地方,和距离它不远的市中心形成鲜明对比,一切喧嚣的、充满欲望的叫嚷,到了这个地方就全都变得无声无息,因为,没有人能对着死亡叫嚣。
“……我花了十年时间去折磨他,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把他摧垮。而你,用了两年时间,就办到了。”
厉婷婷的声音很轻,有点像自语,她身后山腰处,黑衣男人沉默不言。
“他完全垮了,阿沅,宗恪被你给彻底毁掉了。”
没有回应。耀眼的阳光之下,无名黄土固执地沉默着。
她将颤抖的手,伏在石碑之上,像当年姐妹间亲密的抚摸。有涔涔的泪水涌上来,厉婷婷几乎无法承受这剧烈的悲苦。
“我为什么没能早点想起来你是谁呢?”她颤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呢喃,“为什么非得等到你送了命,才记起你是谁……”
热泪落在冰冷石碑上,留下不为人知的痕迹。
好半天,她终于忍住哭泣,哑着嗓子道:“明天,我就回宫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
又一次久久凝视着那照片,厉婷婷咬住嘴唇,猝然转身。
厉婷婷慢慢从山顶下来,在山腰处,经过姜啸之身边,她停了一停。
“你也该去祭拜一下她,毕竟……”
她的话没有说完,看见了姜啸之手中的白百合。
原来他也有这个意思。
尽管有墨镜遮掩着,姜啸之仍旧能看见她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残留着的泪痕。
厉婷婷不再说什么,擦过他身旁,缓步朝山下走,山脚处,一辆黑色三菱SUV和一辆路虎停在那儿,另有几个黑衣男人,沉默地站在车旁,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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