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吧,我不想变成你们。”程菱薇淡淡地说,“就算再怎么骗自己,我是你们的一员,用无数个正向思维来引导,也毫无作用——我根本就不是你们,我身上的各种疼痛总会提醒我这一点。”
“这和我信与不信,有关系么?”
程菱薇朝着天花板看了看,半晌,才慢慢道:“相信了,当真了,你就成了‘我们’的一员。”
“你们?谁是你们?”
“你知道的,我二叔,还有我那两个死去的师兄。”程菱薇微微抬了一下打上石膏的胳膊,“现在又多了一些人,朝廷的鹰犬也跟过来了。”
易宪平抬手摸了摸鼻梁,他摇摇头:“被你拒绝在这个圈子外头,菱薇,我很伤心——我还不如朝廷鹰犬。”
程菱薇扑哧笑起来:“这么伤心,是因为你努力了三年,也没能在这间屋子里达成共情?”
“真的没达成么?”易宪平盯着她,“你觉得我真的没法体会胳膊断了的疼痛?”
“你体会不到。”程菱薇毫不躲闪他的目光,“没人能体会,因为你们这个世界,没有柏奚。”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元旦临近,厉婷婷的单位组织集体活动,去市郊烧烤一日游。
活动的主办人说,希望大家带上家属,这样人多热闹,烧烤这种活动,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然后,锦衣卫们就“谁陪着皇后去烧烤”这个问题进行了小规模讨论,其实是,大家谁都不想去。
谁也不想冒充厉婷婷的男朋友,去和她的那些同事们打交道。
最终的解决办法是抓阄,不幸抓到这块烫山芋的是萧铮。
然后那天晚间,厉婷婷气呼呼的回到家里,说萧铮让她丢尽了脸。
“车还没到目的地,他就和别人勾搭上了。”厉婷婷说,“整个烧烤的过程中,就没断了招蜂引蝶!弄得人家反倒来劝我,‘婷婷,你也好歹管管你家男人’——你们听听,往后我在单位颜面何存!”
几个锦衣卫都偷笑,他们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萧铮却毫无愧疚,微笑道:“皇后放心好了,臣不会再去联系那个朱莉了。”
“你爱联系不联系!”厉婷婷翻了个白眼,“人家再问起来,我就说跟你掰了,你说你有多小心眼啊!不就是大董的鸭子么?至于你这么下狠心报复我?”
“不关鸭子什么事。”萧铮有点尴尬,“那人家和我搭讪,我好意思不理么?”
“可你的‘女朋友’就坐在旁边啊!”厉婷婷狠狠瞪他,“当我是空气?!”
萧铮眨眨眼睛:“皇后不是臣的女朋友。”
姜啸之叹道:“行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萧铮不必参与。”
“下次你们都别跟着!”厉婷婷没好气地说,“免得人家说我换男友像换衣服。”
萧铮松了口气,又鬼鬼祟祟笑起来:“那有什么不好?每次带不同的男友出去。显得皇后魅力大。”
恨得厉婷婷拿起汤勺要敲他的头。
他们正闹着,姜啸之的手机响了,他从厨房出来。在客厅接了电话。
五分钟后,姜啸之重新回到厨房。
他进来时,那俩还在斗嘴。等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俩人都察觉情况不对了。
萧铮收起笑脸。他坐直身体,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侯爷,出什么事了?”
厉婷婷也放下汤勺,诧异问:“怎么了这是……”
那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其余人刚刚散去睡了,白天吃多了烧烤肉类。厉婷婷才泡了柠檬茶消食,萧铮正想恬着脸蹭一杯。
姜啸之看了一眼厉婷婷,欲言又止。
厉婷婷看他这样,不禁心头冒火:“别磨磨蹭蹭的!有话快说呀!”
“皇后,靖海公过世了。”
厉婷婷一怔!
“今天中午,在陛下的地产公司里……”
“你是说……林展鸿?”厉婷婷的声音掺入了颤抖,“怎么回事?!你们杀了他?!”
“不,不是的!”姜啸之马上说,“今天中午,他在新翼地产总裁室里。行刺陛下未遂……”
“于是宗恪就杀了他?!”厉婷婷的眼睛都红了,“你们这群食人魔!”
“陛下没有杀他!”姜啸之厉声打断她,“他是自尽的!就自尽在陛下和新翼总裁面前,有新翼总裁可以作证。”
厨房里。安静下来。
萧铮收起往日那满不在乎的神色,他警惕地看着厉婷婷。后者面孔煞白,按在桌上的手指都没有了血色,她的眼睛通红。
“……那也是宗恪把他逼到这份上的。”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他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下,你们这群狄虏满意了吧!”
“……”
厉婷婷盯着姜啸之和萧铮!
“你们欠了太多人命,现在,又加上林展鸿。”她说,“所以丹珠,我永远永远也不会还给你们!”
她说完,转身冲出了厨房。
那晚,姜啸之一夜无眠。
他不是为了厉婷婷的诅咒,却是为了那个死去的人。
林展鸿。
姜啸之当然认识林展鸿,但没多少人知道,他认识林展鸿的时间,比外界公认的时间要长很多年。
极为古怪的是,他对林展鸿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的面容,却是他的声音。
“这孩子已经死了,盖上吧。”
声音平淡,像对答录音机,当时,小小的姜啸之躺在那口棺材里,闭着眼睛。他能听见四周的嘈杂,那是凶蛮的军士在抄家,抄他的家。他听得见女性的哭喊声,他甚至辨认得出来,那是母亲的贴身丫鬟茗儿,此前,他从未听见茗儿发出过如此凄厉的哭喊。
因为这哭声,他真想从棺材里爬出来,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茗儿的哭声,一定和他母亲有关!
但是姜啸之忍住了,他记起了几个时辰之前,母亲对他的叮嘱,叫他好好躺在棺材里,不要出来。
所以那晚的一切,姜啸之记住的全都是声音:凌乱的靴子声,家什轰然倒地声,瓷器碎掉的声音,陌生人粗暴的怒骂声,还有哭声……
那一天,家里没有男主人,包括姜啸之的三个哥哥,都在战场上。只有他最小,留在了家中,耳闻了这一切。
所以母亲披头散发被拖拽出去的场景,姜啸之总疑心是自己的脑补,他不可能看见那一幕,虽然后来有人为他描述了这一切。
他只是静静躺在黑暗的棺材里,静静听着乳母和管家的哭求,说小主人暴病身亡了,已经放进棺材了,之前崔景明来了好几趟,连他都说没救了,孩子就是今天凌晨断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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