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儿出了两次,引起了各方注意,于是宫内总管以此为戒,加强了防备,他以“安全”为由,把狄人质子的活动范围缩小,不再允许那个叫宗恪的孩子走出院门。
可想而知,从此后,他成了那小小院落的唯一囚徒。
第十九章
镜子里的女人,绝美无俦。
那张脸,星眸闪烁,鼻梁挺俏,红唇丰润,肤如凝脂。
那是一张穿衣镜,映出的身影高挑俏丽,纤秾合度、窈窕温婉。
只是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够自然,笑容僵硬,像涂抹上去的。
不过这没什么要紧,没有人会真正注意到这一点。想到此,她又对着镜子笑了笑,将那笑容模拟得更加妩媚动人,直到完全满意,这才作罢。
一切准备妥当,她转过身,拿起小巧的红色坤包,出了门。
她到了一家影城。
她买了票,进了影城,她要去看《让子弹飞》。片子宣传得太好,昨天才上映,虽然不是周二,这家影院的价格又偏高,不过,人依然多到爆。
她迟到了一两分钟,场内已经黑了,正片还没开始,正在放岁末预告片,是《赵氏孤儿》某个镜头,一刀血痕溅在银幕上,像热热的液体溅在她身上,她的脸颊微微抽搐。
灭门不是她爱的题材,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灭门。
在唧唧喳喳的低语声里,电影开始了。她不喜欢《让子弹飞》,因为她不喜欢喜剧,对英雄打倒了坏人这种剧情也没兴趣,对她而言,这世上既没有值得高兴的事儿,也没有所谓能拯救世界的“英雄”。
电影非常好笑,约三五分钟就有笑点,场内观众笑得前仰后合,间歇时,她往右边看,同一排不远处,那人硕大的脑袋因为不时大笑摇晃不停。
她知道他肯定会来,因为票是她送的,她知道他早就说过想看《让子弹飞》。
他的脸,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又静静坐了差不多有大半个小时,等葛优一脸苦相开口:“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结果让麻匪给劫了……”时,事前定好的手机就响起来。她赶紧起身向身边的人说:“对不起。”
她没有从进来的方向挤出去,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挪动脚步。在这过程中,她不时轻声说着“对不起”,她的声音刻意放轻时很好听,柔和,有点点低哑,带着迷人的诚恳。因为是这样一个动人的女性在不断赔小心,所以被打断视线的观众,没有谁表现出不悦。
在挤过一个脑袋硕大的胖子身边时,她的身体微微一歪,像是要倾倒,那胖子赶紧扶住她。
这让她颇为感激,甚至冲着对方微微笑了一下:“……对不起。”
但是那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大笑声里,那是全片最爆笑的一段情节,她很清楚这一点,电影公映之前,她看过点映。
从观众席里走出来,她轻轻舒了口气。
走出电影院,她回头看了看悬挂在影院墙壁上硕大的旧海报,那上面,戴着墨镜的黑大衣男子一脸桀骜,正游走在现实与虚幻之中。
她看过这片子,不知为何印象十分深刻,她始终记得那个大块头黑人说的那句台词:“到底如何定义真实?你一直活在梦里面,尼奥。”
一直活在梦里。
……也许同那个尼奥一样,她也一直活在梦里。
然而此刻,她只是甩甩头发,头也不回走进汹涌人群。
她知道,次日,即使报纸不刊登,本地金融界也会流传这样一则消息,一位金融掮客被刺杀在电影院里。
一颗9mm的子弹,正中他的眉心。
过了马路,绕过街心公园,她刚刚踏上人行道,脚步却停住了。
对面的7-11店门口闪烁霓虹下,有个人正倚墙等着她,看见她来,对方拿下含在嘴里的烟。
迟疑片刻,她的脚步又继续向前,一直走到店门口,停下来。
“谈谈,可以么?”对面那男人开口,他五官有点西化,像深肤色的洋人。
她微微叹口气:“做点生意都这么难。宗法医,今天怎么提早下班了?”
现在她不伪装嗓音了,于是美貌的女性面孔,发出的竟是男人的声音。
宗恒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美女”,他摇摇头:“你一做生意,我们的殓房就得加班,世子,可否也替我想想?”
“女人”轻笑:“世子?真是久违的好称呼,你怎么偏偏掉了‘前朝’二字呢?”
宗恒不说话,但是他的姿态,也毫无就此放弃的意思。
对方的笑容收敛,“她”的脸,再度恢复为那种毫无表情的雕像模样。
“好吧,反正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寒舍就在附近,一同过去吧。”
宗恒点点头,将手里的“柔和七星”超淡菸递给对方:“要?”
瞟了一眼烟盒,“她”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我还不够像女人?”
宗恒一笑,将烟塞进上衣口袋。
他们去的,是市中心一个孤独的单间。
房间不大,家具俱全,然而宗恒很快就发觉,它们全都簇新,并且摆放不当,于是他明白了,这不过是个暂时租用的房间。
宗恒走到窗台前,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头的灯光,搁在窗外的花,却开得十分灿烂。
“抽这种烟,不怕你的同事笑你?”“美女”问着,一面毫无顾忌地脱下外套,好像魔术一样,原本凸凹有致的身材顿时变平了。
“不想染上烟瘾,回去又没烟草可用。”宗恒说,“这种和纸屑无异的烟就不要紧,在警局不抽烟,会让人侧目。”
“稍等,可以么?”那“美女”冲宗恒做了个手势。
宗恒点点头:“请便。”
对方进了浴室。
水声起,水声停,十分钟后,从里面出来的是个男人,他捡起床上一件套头毛衣穿上,又用毛巾擦了一下湿发。
是那晚在酒吧里的男人,姓秦的那个。
“干吗把房间搞这么暗?”宗恒问。
“因为,我善于在黑暗中摸索。”年轻人平淡回答。
“难道你是鼹鼠大学毕业的?”宗恒故意说。
“首先,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其次,你愿意这么告诉白吉,我可以帮你传话。”年轻人懒懒道,“等他来敲断你所有牙齿的时候,可别怪我。”
“他不会有那种闲工夫,再说,我也忙。”宗恒捡了张凳子,很随意地坐下来。
“有何贵干?”年轻人靠坐在床头,姿态懒散。
“你最近杀人太多,秦子涧先生。”宗恒淡淡地说,“多得我们都忙不过来。”
那个叫秦子涧的年轻男人笑起来,但是那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就好像,只是把下嘴角拉扯开似的。
“白吉说过,杀人也是技术活,杀得越多,技术越好。”年轻人晃了晃脑袋,“再说我们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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