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_楼笙笙【完结】(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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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部分人的意见是,趁胜追击,一直打到僮人大土司的老巢去,活捉土司,把他送去华胤受审。

  但姜啸之不同意这个建议。

  “咱们是来南方平叛的,重点在楚州,不在皖州丛林里。”姜啸之看看他们,“昨天僮人土司已经派人送来消息,主动求饶,我觉得这就可以了,他们已经逃进密林深处,不会妨碍咱们行军了,从这儿再走两天,就出了丛林,到达楚州。在这儿耗损太多的兵力,不划算。”

  他说到这儿,笑起来:“人家在这儿土生土长几百年,现在也示弱了,咱们还非要剿灭得干干净净,这就太过分了,也不可能真正成功。又不是白人对付印第安人,我们也不是来殖民的,逼人太甚不会有好处。”

  既然姜啸之这么说,于是其余人也就没有异议了。

  朝廷的兵马攻下皖州丛林一事,第一时间报到了元晟面前。

  众人皆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姜啸之竟然能从密林里生生辟出一条道路来。

  “这小子,果真了得……”他身边那两个,其中一个喃喃道,他本以为这次僮人能够把朝廷兵马阻拦在皖州。

  这两个人,一个叫靳重义,一个叫靳重光,是兄弟俩,但他们原本不姓靳。

  他们的父亲,曾经是大齐金斧钺靳仲安的部下,因为不甘主帅冤死,他劫法场不成,遂放弃了官职,流落江湖,做了山贼。但是当元晟举起复齐义军大旗时,他又把膝下的两个儿子送到了元晟身边。

  这两个人,多年来一直是元晟的左膀右臂,可以说,复齐的主力军,就掌握在他们俩的手里。

  最近楚州的叛乱,就是他们掀起的。这是复齐义军点燃的第一把火。

  “僮人土司送来消息,他无力阻挡狄虏进程,因此向我们致歉。”元晟将书信交给那两个,“看来,姜啸之真把他们吓破了胆了。”

  靳重光把土司那封密信看了一遍,他苦笑起来:“这么说,咱们还真是对上了一个硬敌?”

  元晟也微微苦笑:“毕竟是尚书大人的亲骨肉,他这打仗的能耐,或许是天生的呢。”

  元晟这么一说,那两个的神情也万分复杂。

  靳重义忍不住问:“王爷,难道这事儿是真的?那个锦衣卫的指挥使,真的是……真的是尚书大人的儿子?”

  元晟点点头:“不会有错,容貌就很相似,而且秦子涧又用了测谎仪,他不可能说谎。而且他说的细节,都很符合当时状况。”

  “如果真的是他来,这可荒唐了。”靳重光苦笑道,“到时候,咱们是上阵,还是不上阵呢?”

  “二弟这说得哪里话。”靳重义却严肃打断他,“如果他真的来了,咱们还能避让不成?”

  “……”

  “不管他是谁,带着狄虏大军来和咱们作战,那就是咱们的敌人”他冷冷道,“我不相信,尚书大人在天有灵,会同意他的亲骨肉做出这种不忠不孝的事情”

  元晟却看着地图,沉默不语,他很明白,所谓的不忠不孝,只是他们这些一心想光复大齐社稷的人,自以为是的认知。

  姜啸之那种人,真的会为此惭愧么?

  更重要的是,在电话里,秦子涧还告诉了他一件更隐秘的事:他的妹妹萦玉,现在已经和姜啸之在一起了。

  这消息,简直比姜啸之的身世之谜更震撼元晟

  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爱上一个冒充狄虏的齐人。更何况,还是那个攻破小雍山的姜啸之,那个被旧齐遗老们痛恨到切齿的姜啸之。

  “他们看来是真心的。王爷。”秦子涧在电话里说,“我曾经试验过他,要他拿性命来换萦玉的一条生路,姜啸之信以为真,他为了救萦玉,自己竟然不惜去送死——王爷,这种情况下,至少我们都不用考虑去拆散他们了。”

  秦子涧的这番话,里面隐含着深意,元晟不是听不出来,他是想要自己饶过姜啸之一命,为了他们共同有愧的靳仲安,也为了他自己的妹妹。

  可是,就如靳重义所言,难道战场上遇见了,他就得退避三舍么?

  他这么一说,那两个也陷入对往昔的感慨中。

  “既然如此,咱们就更得加快进度了。”元晟的声音,把那俩从回忆的梦里惊醒,“南坪就在前面,趁着他们还没来,咱们再多给这位武功侯一点‘惊喜’。”

  南坪是楚州靠近皖州地带的一座重要城池,也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元晟此人极善攻城,他通常不采用传统的架设云梯,而是采用炸药的方式。

  这次依然如此,几天之后,姜啸之他们还没到楚州,南坪就落在了元晟的手中。

  深夜,姜啸之独坐军帐之内,于灯下阅读那份军情塘报。

  他早已料到南坪守不住,按照元晟的进度,叛军没可能好整以暇等着王师从密林里钻出来,再来面对面的打。他们必定会抢在这之前,能往前面推进多少就推进多少。

  然而,那份塘报中,姜啸之注意到的是别的东西。

  南坪城的守将,是死了的楚州知州向昶的儿子向徵。这次,他与他父亲一样,以身殉国。南坪在陷落之前,已经被围城大半个月了,元晟曾送信进去,要求向徵投降,向徵不肯,说哪怕最后只剩一个兵,也决不给叛军开城门。

  后来南坪被叛军攻陷,向徵战死,叛军进了南坪城内,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原来城中百姓家里,都供着旧齐景安帝的牌位。

  这一诡异景象让元晟为首的叛军们错乱了:现在南坪落在了复齐义军的手中,供奉景安帝的牌位自然无可厚非,但观察了好几户之后他们得出结论,这些牌位是在城破之前,就已经被供奉上了的——朝廷的守将还在,百姓就供奉前朝皇帝牌位,这不是找死么?

  然后一问之下,他们这才明白,吩咐百姓们在家中供奉景安帝牌位的,不是旁人,正是守将向徵。

  是因为他知道,南坪守不住了,虽然南坪的百姓不愿让叛军入侵,多数都协助了朝廷守军,但民间微弱力量依然挡不住叛军的汹汹来势。为了不让百姓在南坪陷落之后,成为叛军的出气筒,向徵这才下令,让百姓在自家供奉上景安帝的牌位。这么一来,就算城破,叛军冲进百姓家中想要行凶,一看见厅堂里摆放着景安帝的牌位,他们也不能动手了。

  然而,少数一些死硬派家里,没有供奉景安帝的牌位,那是摆明了要引颈受戮的,这其中,就包括了守将向徵的家眷。

  而正是因为向徵在南坪这几年间,对当地百姓十分温和,危机时分,民间力量才会主动去协助他。

  谜底被揭穿之后,叛军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们厚葬了战死的向徵。

  而塘报中,探子提到了一点:向元晟提出厚葬向徵的人,是靳重光,要求叛军善待向徵家眷的人,也是他。

  这微妙的一句话,引起了姜啸之内心一些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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