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_楼笙笙【完结】(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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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他的幼子靳恺出生,于是这麒麟就给孩子做周岁礼物。后来,兵部侍郎赵守静向靳仲安提亲,他欲将自己的侄女赵芷沅,许配给靳仲安的小儿子。”宗恪慢慢说着,他的声音很平板,像是在背课文,“这门亲事,靳仲安答应下来了,两家父母也交换了定亲的彩礼。虽然是定的娃娃亲,两家却都十分郑重,送去女方家的聘礼里,就有一枚玉麒麟。”

  听他说到这儿,厉婷婷几乎不忍再听下去

  “自那之后,这一对麒麟,就分别被这两个孩子留在身边,作为成年之后履行婚约的凭证。”

  宗恪说到这儿,停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厉婷婷。

  “这对麒麟,原本是属于靳恺和赵芷沅这对未婚夫妇的。萦玉,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如今它们会落在咱们俩的手里?”

  宗恪的声音里,带着讽刺和怜悯,却不知是为了厉婷婷,还是为了他自己。

  厉婷婷几欲哽咽,她低下头,两串泪珠落下来。

  “把玉麒麟还给我吧,宗恪,那是他的东西,我不能遗失……”

  宗恪长久地注视着她。

  “这么说,你承认你和他之间的私情了?”

  厉婷婷的嗓子哽住,她的指甲都掐进手心里了

  “……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她低声道,“我们本来也不想对你隐瞒这件事。如果阿沅不出事,我们本来打算告诉你们的,可是……”

  “嗯,我们。原来都已经是‘我们’了。这词儿你用得倒是很熟练。”宗恪微微冷笑,“是我失策了,当初该让井遥去看着你,总不至于连他那种人,你都勾得到手吧?”

  “别说得那么难听”厉婷婷愤然打断他,“我和姜啸之不是那么回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宗恪冷冷盯着她,“把好好的姜啸之,拖累进如今这泥潭里的,不正是你么?一心想让他回到你们旧齐那边去,让他背弃自己的君父,变成一个无处容身的人,不就是你的目的么?”

  “我没有”厉婷婷气得叫起来,“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是你不信任他”

  “如果他能恪守界限,没有先背叛我的话,我又怎么会不信任他?”

  厉婷婷浑身抖个不停:“……我们为什么要守这个无聊的界限?我们也是普通人”

  “嗯,可惜你的目的并不普通。”宗恪平静地注视着前妻的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沉樱此刻在哪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年沉樱频繁出宫,都是去哪儿么?妹妹让姜啸之死心塌地背弃主君,哥哥则从另一方来拉拢,让他不惜做出超过底线的事——你们这对兄妹,还真有一手。”

  “哥哥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厉婷婷咬牙道,“不要把什么事都栽赃到我头上”

  “要是你能老实一点,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宗恪看着她,“比起你来,我更可惜姜啸之。”

  厉婷婷觉得身上一点点在变得僵硬

  “你知道么?他不可能再有什么前程了,没有人再对他抱有希望。”宗恪轻声说,“从今往后,他甚至,不会再有容身之处。”

  第三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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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九章

  王师的军营里,最近气氛有些怪怪的。

  那是一种紧张里夹杂着迷惘,郁闷又无从发泄的古怪氛围。

  姜啸之当然明白这气氛是怎么形成的,从他下令释放靳重光的那一刻起,他和他手下的这些兵马,就已经形成了某种不明显的分歧。

  因为天生的性格,姜啸之固然不是在朝中呼风唤雨、友朋成群的那一类,但是他在军中一直都享有很好的声誉,以及部下们超出一般的耿耿忠心。他带的军队有很强的凝聚力,这来自于他个人的魅力,当年的驰龙军因为某些缘故,被宗恪改编重整,但其主力却一直由姜啸之统领,他们对姜啸之的信任,不同旁人。

  所以,像今次这样,主帅做出让手下人意外的举动,这还是头一次。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毫不质疑姜啸之的动机,很多人相信,那是因为元晟威胁了姜啸之,既然他可以在万军从中把丁威像抓兔子一样抓走,那么,其余人的项上首级在元晟看来,也不过是囊中之物了。为了他们的安全,姜啸之也不得不释放靳重光。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剩下的一部分人则认为,这大概只是主帅下的一步棋,虽然这步棋看起来,暂时是他们退让了,但在姜啸之心里,恐怕还有一盘“更大的棋”。

  只有姜啸之自己知道,所谓“下更大的一盘棋”之类的说法,只是狗屁。

  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到现在也记得,那晚下令释放靳重光,其余人有多么的不解,靳重光自己又有多么诧异,他当然是没打算活着回去的。

  姜啸之弄不清自己的想法,或许真正打动他的心的,是元晟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杀了靳重光,明年去给你父亲扫墓的人,就会少一个。”

  他没有祭奠过自己的生父,一次都没有,哪怕暗中也没有。倒也不是害怕那样做会有风险,是因为,姜啸之不知道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在他看来,多少怀念和祭奠,都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然而元晟的那些话,让他禁不住伤感:如果生父和三个哥哥真的在天有灵,比起他来,或许他们更愿意将靳重光父子三人视同自家人。

  释放靳重光的决定,几乎可以算是冲动之下做出的,但姜啸之到现在也没觉得后悔,他明白他没可能真砍下靳重光的头颅,而元晟之后说的那番话,更让他怀疑,自己这样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在这种一举一动,都被那双冷冷的眼睛注视着的状态之下。

  他当然可以选择对元晟的话置若罔闻,就连那只雾雀,姜啸之也完全可以将它视作元晟的谎言,是专门拿来蒙骗他的把戏。

  然而他办不到。

  其实疑惑的种子,早在很久之前就种下了,从黑豹自尽开始,姜啸之就看见了它发出的嫩苗。这疑惑一天天长大,到如今,已经不容他忽视了。

  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姜啸之想,还要继续打么?继续在南坪这一块,和叛军耗下去?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应该这么做。可是此刻,姜啸之却感觉到周身无限的疲倦,甚至在丛林里砍伐藤蔓的那段日子,都没有如今这么疲倦。而一个月之前,在他身上仿佛拓荒者一样奋发激昂的那股劲头,此刻,也消失无踪。

  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也不能倒。姜啸之想到这儿,站起身来,从黑暗的军帐里走出来,抬头望向遥远处。

  让人眼睛发黑的蓝天之下,旌旗猎猎,那是叛军的军营。

  那一刻他忽然想,三十年前,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定州时,是不是也曾被这种疲惫无望的情绪所困扰?他那时候,也已经感觉到了后方朝廷深埋的敌意,可他依然没有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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