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一愣,连忙不知所措地松开胳膊,又将我扳正朝着他的方向。感觉到身子一轻,我赶紧顺带着活动活动已经有些麻木的手腕。
“涵儿,我和知节从大哥那儿一回来就瞧不见你,最近外面乱的很,我又怕你出事,就连忙跑出来找你,你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
也对,前些日子李密和宇文化及激战多日,这一仗李密确也打得漂亮,只是未能彻底除患,便被如今尚处东都的傀儡皇泰帝招了降,时局确实混乱不堪。
秦琼的额上此时还冒着些许热汗,想着他是真心替我着急,我心下一暖,他与我本是萍水相逢,我却承他多番照料,确实感激不尽。
遂我嘿嘿一笑,一手弹上他的额头,“我就是来体验体验生活嘛,哈哈,放心!”
秦琼拉过我的手,一脸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快走,跟我回家。”
正打算屁颠屁颠地跟他回去,又忽地想起身边还有人,我连忙拉住秦琼,示意他等会儿。
我转身看着刚刚那人,此间正是夜华初上,他倚在路边的漆红色长柱上,似乎一直在等我,又似乎在沉思旁事。
我走到他跟前,站定。笑着伸出手,重新郑重介绍道:“你好,明涵。”
本以为他会意外,谁知他只是定定地瞅着我,然后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指,“你好,莫君轻。”
手指冰凉如玉,白皙修长,指节处却有一丝生活留下的痕迹,似乎饱经风霜磨砺。
虽是如此,他的手依旧很漂亮。
甚至我一个女人都自愧不如。
抽回右手,转而笑着一拳捶到他的胸口,力度拿捏适当,“今日多亏莫兄搭救,今后若有机会,明涵定当加倍酬谢。如今我的表哥过来接我回家,明涵只得与莫兄就此别过了。”
他只微微点头,顺势捉住我作案的拳头,眼神却温醇撩人,“后会有期。”
我的脸色微微一红,借着夜色,我隐匿在灯火阑珊之处,轻轻点头算是别过。
直到和秦琼走到拐角处,我才借势回头,只瞥见他一抹暗色的背影,直到完全没入那黑夜的尽头。
莫君轻,这个历史上似乎从无书写的人,也许我永远都无法得知我和他何时会再次相见。
☆、信魏征李密终降唐,投东都明涵再遇险
如我所料:
李密,败了;
而且,败得空前惨烈。
李密带着一小撮旧部落荒而逃,其中就包括我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的魏征魏先生。
之前的我对唐初的局势并不了解,来到瓦岗之后,每日与秦琼和程知节等人交流,耳濡目染之下确也明白了不少事情。
譬如,这个堪比三国的唐初乱世,摇旗呐喊,登基称帝的大有人在,第一日我所见到的西秦薛举,便算作其中一员。
不得不说,在这乱世之下,李渊确是明智之辈,一招禅让,他的皇帝便比其他群雄多了一份名正言顺。
当然,与李渊同样明智的还有王世充。他以皇泰帝为傀儡,把持东都朝政,百官莫敢异之。
可就在前几日,李密与王世充正面起了冲突。李密自以为得了皇泰帝恩宠,可以打着大隋朝的幌子左右突击,可是一山不容二虎,王世充又怎会容他?
早在开战之前,我便预感,李密必败。此时的李密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李密此人善于伪装,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装13,而翟让之死已然让他与瓦岗弟兄貌合神离。李密不败,才是异事。
此刻我被程知节护在身前,在马上飞奔。我虽然心知不宜多嘴,但由于心下着急知道秦琼如何没有跟上来,只能硬着头皮侧头问道:“程大哥,我表哥去哪儿了?”
似乎没料到我会开口,他一愣,转而右手勒紧缰绳,左手顺势将我使劲向怀中带了带,“明涵姑娘,怎么了?”
也是,虽说在瓦岗呆了一段时日,我与秦琼也形同兄妹,可我与程知节却始终不是很熟,他这人在战场上雄姿英发,杀敌无数,可生活中却是温文尔雅,温暖但又不易亲近。我只得又大声问:“秦琼呢?”
他终于听清我的话,似乎为防风大声音破碎,便俯身贴在我耳侧,轻声道:“秦兄已提前赶去单将军那儿打点一切,你只管与我一起,安全到达邙山即可。”
他的气息喷洒在我耳侧,我不禁缩了缩脖子,身子亦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挪。
单将军吗?那必然是单雄信了。
此人不满翟让之死,早早地脱离了瓦岗,自成一派,驻扎在邙山西北一角。李密兵败如山倒,秦琼和程知节另投明处也无可厚非。
我郑重地点点头,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劝说他二人去归降李唐,又该如何让他们相信李唐会是最终的天下霸主。
——
后来的我有时会想,如果当时的我没有折回去,那我会不会就此爱上那个人?那个我曾经以为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全心全意待我好的人。
在邙山呆了几日,秦琼与程知节每日都忙着和单雄信讨论对策,没空与我聊天解闷。但我在整日不懈地四下闲逛中,倒也听得不少消息。
譬如,李密带着几百残部无处容身,魏征献策,建议李密等人投奔李唐而去。
再如,王世充这两日秘密派人来招降单雄信等人,单雄信本就记恨李密,也正有意投靠。
这个使者乃祖君彦,据说是当年草拟讨伐隋炀帝檄书之人,却也算是个才子。这就使我不由想起当年激愤于心,洋洋洒洒地写了几纸讨“贼”檄文的陈琳。
从单雄信的议事厅出来,抱着篮子的我朝天呼出了一口气,刚刚过去为秦大表哥送饭,室内的几人不知为了什么,正争得面红耳赤。我立在屋内犹豫了一番,终是默了声,静静离开。
之所以我仍在犹豫投奔李唐一事,是因为我知道,单雄信与李密不合,李密计划投唐,单雄信便决计不愿与李密苟同。而此时的我一旦提出与单雄信相左的观点,那我便会毫无疑问地被认为是李唐的说客,换言之,便是奸细。
而在这乱世之中,我首先应该做到的难道不是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吗?只有活着,才有生活。
历史上的秦琼和程知节确是李世民一派,但对于投靠时间,我并不确认,更无把握。我只能默默在心底劝说自己,不要打乱历史的轨迹,等他们慢慢地去抉择就好。
许是心事太多,我忽地便不小心磕到一旁的石头上,华丽丽地跪倒在这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怔怔地望着自己泛着血丝的手心,我一咬牙,爬起来后原路跑回。是啊,就当是去向自己的表哥撒娇,让他看看我的伤口,顺势告诉他,让他相信我,李唐定会赢得这天下。
就在我即将触到屋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单雄信嗤笑一声,“当年李密派你二人去抓获那李唐口中所谓的神女之时,必然不会料到即使有这神女在手,他还是会一败涂地。”
我心下一颤,抓获是何意?难不成初见时的仗义相助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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