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忽然多了一具温香软玉,这种感觉……叫他很是不自在,心跳有些失常,呼吸不畅,双手更是无处可放,但见她如此惊恐,又不忍就这样将她强行推开,犹豫了下,只好暂时由她,改而抬眼,望向对面那王府婆子,道:“她是我的表妹,一向居于泉州。谁借你的胆,竟干起了人贩的勾当,将她捋到了这里?”
他待人一向温和,喜怒亦不形于色,但此刻,投来的两道目光锐利如电,声音不高,却隐含厉色,显然动了怒了。
朱嬷嬷出来前,曾被嘱不可泄露此行消息,所以先前在门口遇到了裴右安,怕被他看到,立刻藏了起来,实在是没有想到,裴右安虽不是这甄家女孩儿的亲哥哥,但两人竟真的是表兄妹。自己千年道行,栽在了小鬼手里,这女孩儿看着老老实实,柔弱胆小,方才不但放火险些烧死自己,还生生把裴右安给喊了出来。
此刻再想起她先前在门口看到裴右安的反应,这妇人终于明白了,自己彻底是被耍了。
朱嬷嬷又是怒,又有些慌张,勉强定下心神,往前靠的近了些,陪着笑脸道:“裴爷误会了,我怎敢做这种勾当?我也实在不知,她是裴爷你的表妹,方才她放火烧屋,险些把我也烧死在里头,裴爷你也看到的,我是怕她又扰了旁人,追了出来,才心急了些,若有得罪,还请海涵。其实也没大事,只是贵人有请小娘子而已,绝无半点不利,裴爷放心就是,烦请将小娘子交给我。”
“哪个贵人?”裴右安冷冷问。
朱嬷嬷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见那甄家女孩儿抱住裴右安,不住地朝他摇头,心知这事彻底办砸了。
世子之名,是万万不能提的,但不说,这个裴右安又怎么可能放人给她?要不回人,她又怎么交待?
“裴爷!你这里可有事?”
走廊的领头,传来了驿丞的声音。
方才那一阵乱,将这驿丞也引了过来,见到王府那几人住的上房方向起了火光,大惊,急忙呼人扑火,所幸这屋子和别屋并不相连,发现的也早,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一扑完火,匆匆便赶来这里,影影绰绰,看到有个女子紧紧依在裴右安的身前,王府那妇人也在,两边似乎起了冲突,情状诡异,驿丞猜测中间应有隐情,又牵涉王府,不是自己惹的起的,故不敢靠近,只隔着长廊喊了一声。
朱嬷嬷回头,见长廊那头聚来了不少的人,应当都是被方才那阵动静给给引过来的,脸色有些难看。
事情办砸了,要是再泄露出去,那就真就没法交代了。
“我这里无事!也不早了,叫弟兄们各自都去歇了吧!”
裴右安提声,应了一句。
很快,走廊那头恢复了安静。
朱嬷嬷定了定心神,道:“裴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知道,我是奉命行事的,还请勿要为难……”
“表妹便如我的亲妹。你回去告诉那个贵人,人我带走了,有事来找我,我在武定府等着。”
裴右安打断了她的话,随即低头,将嘉芙那双还环着自己腰身的手臂轻轻拿下,道:“没事了,随我进来吧。”
朱嬷嬷看着他带着那甄家女孩儿转身入了院门,随着院门关闭,两人身影也随之消失,摸了摸自己被火燎的生疼的一张脸,咬了咬牙,转身疾步而去。
……
嘉芙蓬头散发,脸上沾了几道烟灰,双手拽着那件用来蔽体的披风,但即便这样,还是遮不住露在外的两段雪白小腿和一双赤裸玉足,脚趾圆润可爱,此刻却仿佛羞于见人,紧紧地蜷在一起,狼狈之余,带了几分娇憨,又似隐有香艳。
原本清寂的一间屋子,因为多了一个这样的少女,一下便活色生香了起来。
裴右安挪开了目光,声音有点发干:“你可还有衣裳在那边?我叫人先替你取来。”
虽已脱险,嘉芙却还是惊魂未定,忽听他问衣服,顿时又觉冷风嗖嗖地从披风下往上钻,羞耻无比,双腿闭得紧紧,哭丧着脸道:“那妇人为了不叫我逃跑,晚上把我衣服都收走了,刚才一把火,应是全烧坏了……”
裴右安顿了一顿,过去取了一件自己的厚重外衣,放在边上,并没说什么,只背过了身。
嘉芙会意,忍下心里的羞耻之感,走过去拿了他的衣裳,脱去身上那件不够长的披风,将他衣裳套在外面,掩紧衣襟,系好衣带,虽松松垮垮,好歹总算遮住她的脚了。
她小声道:“我好了。”
裴右安这才转身,视线再次扫了她一眼,随即示意她坐下。
嘉芙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已经恢复成了一贯的严肃,乖乖地坐了过去,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他问。
嘉芙就从萧胤棠挟持自己出城起,直到那天在妈祖庙外发生的意外,全部讲述了一遍。她讲的时候,裴右安就听着,始终没有插一句话,直到嘉芙讲完,他依旧一语不发,只是转过身,慢慢地走到窗前,对着窗外,似乎出起了神。
嘉芙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因为前世他对自己的帮助,让她理所当然地相信他现在也会帮自己。
确实,他刚才如她所想的那样出手了,令自己终于顺利脱身。但这事显然还没完,基于他的立场,这应该也是一件会令他感到十分为难的事情。
嘉芙咬了咬唇,慢慢地站了起来,轻声道:“大表哥,是不是我叫你为难了?”
裴右安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见她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朝她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我保证平安送你回家,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用加重的语气,又说了一句。
第24章
隔两日,裴右安带着嘉芙入了武定城,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后,换了身衣裳,去往王府。
云中王萧列独自在书房里,站在一张悬于墙上的硕大地图之前,已经站了有些时候,背影一动不动。
这张地图,平日被秘密卷藏在墙后,阅时展开,萧列听门外传报,说裴右安求见,也没将地图藏起,只拉了幕布,便命人传见。
裴右安快步入内,向萧列见礼。
萧列早已年过四旬,但容貌依旧仪伟,年轻之时的英俊,可见一斑,打量了下他,目光欣喜之色,笑道:“回来了就好。你这趟出去,一晃数月,我甚是挂念。怎样,你祖母身体可好?一切可都顺利?”
说起裴右安和云中王萧列的渊源,还要回溯到多年之前,当时少年裴右安离开京城之后,便回了他父亲卫国公生前曾戍守的关外,曾经光风霁月的大公子如同变了个人,终日沉默寡言,每战必以敢死骑兵的身份冲在最前,一次受伤失踪,于冰天雪地中濒死之时,被云中王找到,将他秘密带去云南,或许裴右安命不该绝,经过悉心照料,最后竟转危为安,活了下来,云中王对裴右安从此也就有了救命之恩,此后少帝失踪,顺安王当政,那几年间,西南边境时不太平,冲突不断,裴右安慢慢便留了下来,助萧列安定西南,他处事公允,法度严明,又能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多次巧妙转圜,化解夷族矛盾,西南各族对他十分敬服,有事非他莫属,萧列对他更是器重,凡遇疑难军政之事,往往问策于他。去年底,裴右安因思念祖母,向萧列告假过后,回往多年未曾踏足的京城,一去数月,现在才回。萧列对裴老夫人也极敬重,见裴右安终于回来,心里欢喜,便问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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