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在雪地上的冬青,柳飘云面无表情,“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吧。”说完转身回了里屋,没有丝毫迟疑。
闻言冬青难以置信,她仿佛看到十年前二姑娘眉眼弯弯的脸和现在一脸冷漠的湘王妃重叠,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归于一片黑暗。
李嬷嬷看了一眼失去意识的冬青,一时竟有些悲戚,她们这些婢子,生来低人一等,主子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
“嬷嬷,可有什么疑问?”柳飘云柔和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李嬷嬷心头一凛,她又有何权利可怜别人?
“是,王妃,老奴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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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头疼的厉害,偏偏整个人摇摇晃晃,四周隐隐约约传来一些抽泣声,让人不得安生。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冬青睁眼只看到一张稚嫩的脸,凑在她跟前一脸惊喜,“你醒啦!要不要喝口水?”
环顾四周,她身在一辆行走的马车上,车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女子,从十余岁到中年妇人不一而足,有的嘤嘤啜泣,一些目光呆滞,还有的闭目养神。
这是牙婆刘婆子的马车,以前湘王妃从刘婆子手里买丫头时见过几次,车里这些女子都会被转卖出去,而她现在也是其中之一。
冬青张口,嗓子如同火烧,发不出半个音节,在大雪天儿里跪了好些个时辰,也不知道到现在过去了多久,这半残的身躯还会不会痊愈。她只得点点头示意,从那个姑娘手里接过竹筒喝水润润嗓子。
嗓子依然发不出声音,冬青朝姑娘笑了笑表达谢意,开始思索自己目前的处境。
二姑娘不再是曾经的柳家二姑娘,而是高高在上的湘王妃,或是嫌她刁奴的名声丢了湘王妃的身份,或是担心她爬了湘王的床与她争宠,轻描淡写就把她发卖给了人牙子,指不定何时就会被转手卖出去。
高门大户发卖出去的下人,一般都是犯下大错的,牙婆为了生意的名声,不会将这类人再卖给别的府邸做下人。
行内牙婆的做法是将条顺盘正的年轻丫头卖去妓院,上了些年龄的或是相貌平平的仆妇拉去市井,低价卖给那些娶不到媳妇儿的光棍或鳏夫。
以冬青二八出头的年纪和样貌,卖给妓院定能卖一个好价钱,刘婆子精明着呢,一定早就打起了如意算盘。
冬青宁愿做一个乞丐,也不想沦落为男人的玩物。
可是她却无法逃走,除去车里十几个人都被绳子串在一起之外,刘婆子都会带着一两个壮汉以防万一。冬青知道刘婆子会如何招呼逃跑失败的人,除非万无一失,否则她不准备以身尝试。
毁容一途在冬青脑中一闪而过便抛到九霄云外,那样做得不偿失。
她能在冰天雪地里捡一条命实属不易,划伤脸失了价值,牙婆可不会花大价钱为她医治,若是得了破伤风,命都得搭进去。
第2章 村落
马车颠颠簸簸,绕过一座红漆八角楼,在后门处停了下来。
刘婆子体态滚圆,四肢粗短,冬天厚厚的棉服让她更显笨拙,从马车上下来差点摔个嘴啃泥。
赶车的汉子憋笑憋得脸色发红,刘婆子恼羞成怒,“愣着作甚?还不把人从马车上给带下来!每顿吃三大碗,整天像癞蛤蟆一样,戳一下才会动一下,还想不想要工钱?”
被训斥的汉子脸色发青,转身打起帘子,推搡着马车上的年轻女子,“赶紧下来。”
刘婆子扯着大嗓门,“当心着点儿,安妈妈挑剔着呢,你这粗手粗脚弄坏了货,可不能卖个好价钱,你那点工钱还不够赔本的!”
刘婆子踮脚往马车里看,看到坐在里面的冬青时,绿豆眼都大了几分,上下打量着,“湘王府发卖这丫头醒了正好,躺着总是没有立着鲜活,虽然是憔悴了些,冬青这丫头着实水灵得紧,那眼睛水汪汪的似会说话儿。”
当时冬青冻得半死不活,买回去还得贴上汤药费才能转手,刘婆子本不想收,碍于湘王府一直是大买卖,为了这么个丫头得罪王妃实在是不长眼,加之湘王妃身边的李嬷嬷一直夸奖冬青生得水灵,要价却比同等货品低许多。
看这势头冬青是一定要被贱卖出去,她不买有的是人愿意搭上湘王府这个大主顾,刘婆子暗自咒骂过湘王妃仗势欺人,她又不是不知道王妃的贴身大丫头水灵。
硬着头皮做了这赔本的买卖,带回家里丢在床上,涂了些冻伤药膏,喂了些风寒药剂。过去几日不见转醒,还以为要一命归西,抓紧凑了一批准备一起脱手,没想到在路上这丫头就醒了,此番看来这桩买卖倒是不亏,银钱定能翻上几个倍。
壮汉鄙夷看了一眼刘婆子奸滑的嘴脸,往马车上挑选年轻貌美的女子叫下马车,冬青自然在选中之列。
刘婆子的绿豆眼咕噜咕噜转,冬青看了一眼,索性坐着无动于衷,任由壮汉喊叫不见起身。
刘婆子终于察觉到不对,脸上奸滑的笑容退去,推着壮汉,着急道:“怎么回事?你上去看看,这是聋了还是傻了?”
壮汉心里憋着气,不情不愿登上马车走到冬青跟前,“喂,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冬青毫无反应。
直到壮汉伸手在冬青眼前摆动,冬青眼珠随着手掌转动,抬头望向壮汉,“嘿嘿嘿。”声音沙哑刺耳,如同尖锐的指甲划烂破布,吓得壮汉往后退了一步。
“嘿嘿嘿嘿嘿嘿。”冬青不依不饶,嘴里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笑声,起身靠近壮汉,猝不及防抬手往壮汉脸上挠出几道血痕,又退回原地乖乖坐下,就像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
“你个疯婆娘!”反应过来的壮汉给了冬青一个耳光,白皙的脸上迅速肿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泛着青紫,冬青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挂起诡异的笑盯着壮汉,“嘿嘿。”
壮汉心里发毛,赶紧跳下马车,“这疯婆娘又聋又傻,只怕是卖不出去。”
刘婆子也不责备壮汉动手打了冬青的脸,大雪天冻聋了冬青的耳朵,还把水灵灵的姑娘给冻傻了,就算长得再好看,又聋又傻还疯是不可能卖什么好价钱的,妓院不收,脸就无关紧要了。
“真是晦气,昔日湘王府高高在上的大丫头,怎么着就落到这副又疯又傻的田地!”刘婆子啐了一口,“先别管她。”
刘婆子走到后门,抬手敲了敲门,耷拉的脸一瞬往上扬起,笑得如同一朵盛放的菊。
看门人通报过后,不一会儿后门打开,老鸨带着几个打杂的龟公出来,“婆子这次又给我们飘香院带了什么好货?”
刘婆子笑容越发灿烂,“安妈妈放心,我刘婆子手里出去的货,没有人说不好的,都是老主顾,就差您过过眼。”
安妈妈围着七八个丫头转了一圈,看向一旁停着的马车,“婆子你这次没藏私吧?上次你带给怡红院的几个丫头可比给我们飘香院的好得多,最近抢了我不少生意,婆子你说该怎么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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