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逐一给陈君然分析利弊,“待日后你能独当一面,在县学闲暇之余便能制作,将生意延伸到县城,到时更是供不应求,财源滚滚而来,这……是双赢的局面。”
陈君然哑口无言,冬青将方方面面都给他考虑周到了。
而且不用出本钱,每月四两的收入,实在诱人得紧。
瑾瑜心里微讶,冬青说的这话,与他当初猜想的有些出入。
不提李员外,而是让陈君然直接将市场打入县城。
冬青读到瑾瑜的眼神,身后偷偷捏了捏瑾瑜的手指,待过后再与他解释。
陈君然沉吟半晌,抬眼道:“嫂子和二狗哥如此待我,我自当全力以赴!”
如今郁郁不得志,在家里被几个嫂子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却又苦思不得解决之法,尝试一番有何不可?
若真能赚得银钱,自给自足还有剩余,处境定会好上许多。
冬青赞赏看了陈君然一眼,陈君然神色坚定,不说怕学不会,而是说全力以赴,这就足够了。
以陈君然的绘画功底,全力以赴的结果,不会太差。
“既然如此,就趁热打铁,今日你便跟着我去点制挑花刺绣。”瑾瑜拍板定论,火候已经足了。
陈君然没有含糊,跟着瑾瑜二人回了家。
瑾瑜将冬青穿好暗线的布料拿出来,放到院里的桌子上,端出装有染料的盅子。
足足有七八个茶盅,整齐摆在木制托盘里,是瑾瑜专门买回来装染料的。
花色繁复的作品着色也多,染料不能混装,用碗太大太笨拙,染料用得又不多,每次调的染料都只能盖住碗底,瑾瑜索性买了一打小茶盅。
冬青搭手调制染料,只要保证每个颜色不一样,容易分辨就行,不一定要切合绣品真实的色彩。
因为这只是为了让绣制的人知道,什么地方用什么颜色的绣线,最后绣线的配色都是瑾瑜配的。
以瑾瑜专业的眼光,配色出来少不了能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调制好了的染料,每个茶盅里都放有一根细长的竹签,方便瑾瑜随时用上那个颜色,拿起就能蘸染料。
冬青还照着瑾瑜的法子,用土豆把草纸折叠粘成纸板,剪出圆洞,等点画完成后,由瑾瑜配色挂上绣线。
陈君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默契配合,做着他从未见过的事。
瑾瑜一边画,一边给陈君然解说,说点画的技巧。
对瑾瑜来说,点画唯一的难点,在于你的脑洞要够大。
如果能够在脑内描绘整幅画的样子与细节,再加上多年的绘画功底,一般就能上手作画了。
瑾瑜随手递给陈君然一张纸,“你先随便画一个简单的事物,记得每个点间距一致,画得多了,自然就顺手。”
虽然传统点画不要求点的间距一致,点的大小也没有限制,但陈君然学点画是为了点挑花刺绣。
挑花刺绣要正点在格子中间,每个点的间距是一致的,如果陈君然能做到不在格子布上点画都间距一致作成完整画作,上手挑花刺绣时更加轻松。
陈君然接过纸张平铺,看了瑾瑜正在点的画半晌,闭眼片刻,便伸手拿起墨色的竹签,往纸上开始作画。
三人静对,除去夏日蝉鸣,就只剩下风吹门前树叶的沙沙声。
陈君然的画没有花太久时间,不过两刻功夫,就放下了手里的竹签。
冬青仔细一看,陈君然独用了黑色的墨,画的事物确实很简单,只是一只黑猫。
一只猫静坐的背影,由间距一致的小点组成。
瑾瑜不禁挑眉一笑,连声称赞,“好!君然你十分有悟性,你试试把这只猫放大数倍,再缩小数倍,点的间距不变,猫的形态也不变。”
因为绣品的用途不同,会导致底布大小不一,相同的图案要学会缩放,灵活操作。
陈君然得了夸奖,心里松一口气,按照瑾瑜的要求,开始对猫的大小进行缩放。
中间出了几处岔子,试了数次,终于找到缩放的诀窍,成功画出一排从小到大的猫背影,形态一致。
直至日暮偏西,外出拔草的王氏和李老汉回转,瑾瑜就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李老汉眼睛眯成一条缝,“君然啊,来找二狗探讨学问的么?”
家里人都知道最初陈君然借了书给瑾瑜,如今瑾瑜也成了清水沟的名人,虽然此名人与彼名人有些差别,但名人自然跟名人有共同话题。
李老汉和王氏最近春风得意,走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的,别人都会提一嘴自家二狗,话里话外透着艳羡。
在这清水沟过了大半辈子,从前都因为二狗心智不全遭人诟病,现在因为二狗而面上有光。
陈君然没有隐瞒,如实道:“二狗哥教我点画,让我学习制作挑花刺绣。”
李老汉和王氏笑容僵了僵,“这样啊,那学的怎么样?学会了吗?”
陈君然笑着摇了摇头,“差得远,我还有很多欠缺,一时半会儿恐怕只能给二狗哥拖后腿。”
王氏撩起毛巾擦了一把脸,“慢慢来,不急,要不留下吃了饭再接着学?”
“不了,我来学艺哪还有让师父倒贴伙食的道理?”陈君然不顾众人挽留,执意离了去,准备回家接着练点画。
目送陈君然走出很远,王氏把院门关上,看了看瑾瑜和冬青,踌躇道:“二狗啊,不是娘说你,老天爷赏你饭吃,这好不容易想出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怎么能叫别人学了去?”
李老汉没有说话,默认了王氏的看法。
他们还没光鲜几天,陈君然本来就是清水沟唯一的秀才,再把这新奇的特技学了,岂不是要把自家儿子的风头都压下去?
而且,陈君然学会了这手艺,不是就要跟瑾瑜抢生意?平白少了一半的钱,想想就觉得好像硬生生剜了身上一块肉。
瑾瑜知道自己的父母顾虑什么,无奈道:“最近订单猛增,我一个人画不了那么多,要趁热赚钱,陈君然值得结交,教会他制作也无妨。”
冬青在一旁接过话头,“瑾郎教陈君然制作挑花刺绣,陈君然学会后,点一套成品要给我们分一半利润,趁着现在这股劲头,自然画得越多越好,他出力我们白白收一半的钱,没有坏处。”
瑾瑜的话没有说到重点,深山里被生计磋磨的农家人,想打消他们的顾虑,只要让他们知道此举有利可图,能赚很多钱就是。
“一半?”王氏和李老汉对视一眼,“你怎么不早说?我和你爹还以为因为陈君然帮过你,你就白白把手艺教给他了,可不能做那种傻蛋。”
如此的话倒是可以接受。
“我这不还来不及说嘛,冬青替我说了。”瑾瑜望着冬青笑了笑,是他考虑事情太主观。
为人处世这方面,他还远及不上冬青,毕竟上辈子他没怎么跟人交际。
用过晚饭,众人相继回屋歇息,冬青与瑾瑜坐在院子里,谁也没有说话,静静感受夜里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带走夏日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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