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出体外,身体仿佛坠入一个冰窟,寒彻到骨子里的严重吞噬一切感观,那就是死亡。
无论曾经多么接近死亡,只有真正死亡的那一刻,才知道死亡有多么可怕。
而李从义的出现,让她彻底记起了自己临死前的绝望。
真的很冷啊,李五觉得自己的血液冷得快要凝结了起来,她努力向身边唯一的热源贴过去,将脸紧紧地贴到了李继勉滚烫的脖子上。
李继勉感受到李五不安,腾出一手拍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一回客栈,我就给你找郎中。”
李五蜷在他怀里,视线从他下巴向上看去,仰视他棱角分明的轮毂,仿佛十二岁的自己牵着弟弟无助地站在苍茫的南蛮黑地上,看着他从天而降,将她从南蛮盗贼手里救下。
“李继勉……”
“嗯?”
“李继勉……”
“我在。”
“李继勉……”
“……”
李继勉低下头,便见李五闭上眼睛,虽然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却像是无意识地念叨,并不是真的在叫他,要他回应她。
回到客栈后,李继勉将李五抱下马,李五脚触到地后,便推开李继勉:“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
“我派人去叫郎中。”
李五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只是累了而已。小将军,我想独自跟弟弟说会话,你能让我一个人回去吗?”
李继勉仔细看了看她神色,见她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差,又摸了摸她额头,确定不发烫,放开了手。
李五推开门,十一立即竖起脑袋,叫了一声:“姐,你回来啦!”却是跑到门口向外张望了望。
“你看谁呢?”
“达木赫啊,他跟姐姐还有哥哥一起出去的,他没回来吗?”
李五半跪下来,抱住十一:“十一,姐姐认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姐姐不许你再接近达木赫,你能不能做到?”
李文治眨眨眼:“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姐姐就问你做不做得到。”
李文治看着李五郑重的神色,扁了扁嘴:“姐姐,能不能换一个人?换成阿勉哥哥?十一可以做到绝对不接近阿勉哥哥,但不要是达木赫好不好?达木赫真的对十一很好啊,十一不想跟达木赫分开。而且,姐姐你忘了,达木赫救过我的命。”
李五松开李十一,站起来,拍拍他的脑袋:“姐姐跟你开玩笑呢,姐姐怎么会让你跟达木赫分开呢?”
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样了,产生了许多变数,虽然李从义前世杀了她,但是……这一世他是李文治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因为自己对他的恐惧,而无缘无故地将他赶走,也许……李五看着李文治谈起达木赫时双眼发亮的表情,回想达木赫对十一的态度,也许,前世杀死她的李从义,此世会成为她和十一的救星。
不对,不是也许,达木赫救过李文治一次,没有他就没有现在李文治,他早就是他俩的救星了。
半个时辰后,达木赫骑着马又牵着李五的马回到了客栈,与他一起来回来的还有阿巴于。
李继勉正在马厩给马洗澡,看到阿巴于牵马过来,问他道:“学堂的事怎么样了?”
阿巴于道:“不行不行,小将军,这事属下这真办不了。”
李继勉闻言皱眉:“送十一去学堂这种小事你都办不妥,你能干什么?”
阿巴于愁眉苦脸道:“小将军,你是不知道那浮川书院是什么地方啊,送十一入学?根本不可能!”
“书院不就是读书的地方,能有多大名堂?”
阿巴于道:“名堂大了啊,我们是外地人不知道,一问这洛阳的人,谁不知道浮川书院的名声。浮川书院为高等学府,对入学的学生身份有严格的要求,只收士族子弟。这浮川书院建院已有二百多年,所教的学生许多都入朝为官,光当上太傅、太师的有史以来就有七人,如今当朝左相颜景善颜大人就是从浮川学院出来的,没当左相以前就在浮川书院教书,现在偶尔也还会回去给里面的学生授课。你说,这么高级的学院,怎么可能收下十一啊!”
李继勉没想到李五随口一说的书院居然是如此大来历的地方,沉默了一下道:“好了,我知道了。”
阿巴于跺脚道:“小将军,我说成这样了,你不会还想把十一送那里去上学吧?那书院就是个培养贵族子弟的地方,里面上学的小崽子们个个家室显赫。小五那丫头心也忒大了,想送弟弟去那里跟士族子弟们一起读书?依我看啊,附近随便找个学堂送进去得了,汉字都长一个模样,去哪不是学啊。”
“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言,这件事你无须管了,下去吧。”
阿巴于走后,李继勉停下刷马的动作,陷入沉思,他真没想到李五会给十一挑这么个有来历的书院。
在阿巴于看来,李五这是有点心太大了,他却能理解一点李五的心思,她与十一曾经都是贵族子弟,要不是后来落魄了,也应该在这样的学院中读书。眼下他李继勉在这洛阳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想借着他的地位身份让十一受到最好的教育,有这点要求也算正常。
说起来这些年李五几乎没有跟他讨要过什么,即使讨要了,也都是为了她的弟弟。既然李五提出来了,那么这件事无论如何,他李继勉都会办到。
第二日李继勉便去了政事厅,向左相汇报了禁卫二营的建设情况,听得左相心花怒放。原本皇城中一个禁卫军都没有,这李家公子一来,一下子连二营都组建起来了,对这些忠心于李氏朝庭的大臣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说完了正事,李继勉道:“左相,勉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左相可以帮勉一个小忙。”
“李大人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勉家中有一个幼子,正是求知学识的年纪,勉想送他到浮川书院中入学。听说左相大人曾在浮川书院任教,所以想请左相大人拟写荐书一封,好让我家幼子可以顺利入学。”
左相道:“不知这孩子是李大人的什么人?”
李继勉道:“是我捡到的一个孩子,一直带在身边,十分聪慧,所以想让他上个好学堂,免得耽误了。”
左相摸了摸胡须道:“李大人,恕老夫直言,这孩子若只是大人身边的下人,这身份无论如何是进不了浮川书院的。虽然历经战乱后,浮川书院一度濒临解散,对招生的要求也降低了许多,但有一个书院建立之初就立下的规矩绝对不能破,那就是非士族子弟不得入学。”
“没有变通之法吗?”
颜景善“呵呵”一笑:“今天李大人特地为了这事来求我,我怎么可能拂了李大人的意思,变通之法自然是有的,只要李大人将那孩子收为义子,以你李大人的义子身份示人,我再向院长写下一封推荐信,连入学考试都不需要,即刻就能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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