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璎脸色渐渐变了。
广尧继续道:“就算孩子能够活下来,也有可能早夭,或者病弱残疾。所以,最好”
不要这个孩子。
这句话他终究不忍说出口。
苏浅璎好容易不用再受剧毒折磨,好容易才和玉初结成连理并且有了孩子。如今孩子已有三月,正渐渐成形,要她亲手打掉这个孩子,她如何舍得?
她自己多少也学过医,哪怕不精通,也知道自己的体质,是不适合要孩子的,玉初更是心如明镜。所以在最初的喜悦以后,他总是时不时的看着她的肚子发呆,每每欲言又止,面有愁容。
他不忍因为孩子而让自己承受煎熬苦痛,却也不能劝她不要这个孩子。
因为她一定不会答应。
苏浅璎面色微白,却淡淡的笑了。
“师兄,你的意思我明白。”她低头,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道:“但我不想放弃,不想因为未知的危险和隐患就放弃他。我现在是一个母亲,没有人能比我更真切的感受到我肚子里孩子的存在。我能感觉到他在一天天成长,他和我的血脉相连,他是我和阿初的骨血,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不可以那么自私的在他还未出生就结束他的人生,那太残忍了”
广尧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就听她继续道:“我受血砂折磨十六年,每次毒发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我还是活过来了。师父研究了十六载也没研究出解药,我以为我终将毒发身亡。可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寒症算什么?再大的痛苦再深的折磨我都熬过来了,还怕这去去寒症么?”
“阿初说,我出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奇迹。那么,我能够活下来,更是神迹。你看,上天其实还是很眷顾我的。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赌一把呢?或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或许这个孩子会很健康。而且还有六个多月,焉知我们就找不到办法治好我的寒症?所以,我为何要在不知道最终结果的时候,提前做最坏的决定呢?”
广尧默了默,长叹一声。
“罢了,你自小性子倔强固执。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再犹豫。但愿”
他声音低了下来,喃喃道:“但愿燕绥和你兄长能够从舜英公主那里取得暖玉。最起码,可以让你好受一些”
苏浅璎眼睫颤动,却没说话。
暖玉在舜英那里,当初他们在重音呆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到,估计希望渺茫了。
“不过你也用不着灰心。”广尧似想起了什么,温和的笑一笑。
“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你被血砂折磨了十六年都能多次死里逃生还顺利解毒,焉知日后不会再有奇遇?重音国”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目光变得缥缈而遥远,像是拨开重重迷雾的那只手,揭露多少年前不为人知的真相和秘密。
“燕绥和舜英那一段孽缘,总归是要有一个了结的。”
苏浅璎目光转动,奇怪道:“既然是孽缘,还能有什么结果?一个浪荡子,一个有夫之妇,再加上现在各为其主,天生死敌,肯定是你死我活不罢休的。除此以外,还有其他的结局么?”
广尧笑得高深莫测。
“天机不可泄露。”
☆、第五十四章
苏浅璎切一声。
“就知道学师父。”
说完后她眼神又暗淡下来。
广尧知道她想起墨玄之死,心中神伤,宽慰道:“逝者已矣,别再想了。你现在怀着孩子,最忌阴郁伤怀,对胎儿不利。”
苏浅璎抿着唇。
“我知道,如果不是宁晔授意,当年的事慕子旭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他想要借刀杀人,是他害死师父的。”
广尧没说话。
他是方外之人,对俗世凡尘这些恩怨情仇并不太放在心上。
佛家讲究因果,道家讲究轮回。
都是命中注定。
不经一番寒彻苦,哪得梅花扑鼻香?这些小辈之间的爱恨纠葛,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天缘也好,孽缘也罢,总归都是缘。
苏浅璎偏头看他,她知道自个儿这个师兄的德行,比师父还淡然出尘。早些年若非要替师父下山主持四国会盟,是断然不会插手凡尘俗物的。
如今师父过世,四国会盟没有了,他这个方外高人,自是逍遥自在咯。
撇撇嘴。
“我知道,阿初是怕我一个人独行会忍不住去重音找宁晔报仇,所以才让你护送我。放心,我还没那么笨,不会傻得拿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广尧笑一笑。
“你明白就好。宁晔如今已今非昔比,他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除了应时局之势,不外乎就是因为你。不过他现在想的不再是爱,而是狠。”
不是恨,是狠。
苏浅璎如何不明白?
宁晔不是会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大局之人,从前只是对她眷念太深罢了。一朝放下,自不会再留情。
广尧眸光沉静而淡漠,含着看透世事的睿智。
“沙场逐鹿,天下争锋,都是男人的事,你自小娇养,又生性懒惰,最不喜欢麻烦,还是别跟着掺和了。”
苏浅璎不服气,“我是不想掺和啊,你用得着句句损我吗?再说了,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嘛。”
广尧轻笑。
虽然他和苏浅璎是师兄妹,不过两人年龄相差太多,广尧向来拿她当孩子看。
“嗯,只是缺点比常人多而已。”
苏浅璎一眼瞪过去,却没反驳。
师兄毒舌腹黑,她是从小领略到大的,自己修炼不到家,是说不过他的。
好女不吃眼前亏。
她哼一声,偏过了头去。
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广尧蹙眉。
“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掀开车帘走出去。
好一会儿,苏浅璎听见一声叹息。她好奇,掀开帘子,却是一怔。
“怎么会这样?”
按照时间算,他们应该快到茂城了。本应是荒郊野外之地,却绿树成荫,青山绿水,瀑布飞泉,恍如险境。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是阵法。”
车夫早已不知所踪,想来是因为不懂其中玄妙而死在阵法之中。
苏浅璎自小钻研阵法机关,对此道甚是精通,然而眼前这个阵法,她一时之间却无法窥测其中奥妙。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这看起来完全不像幻境。
她下了车,道:“师兄,你看得出这是什么阵法么?”
广尧观察了一会儿,道:“世间所有阵法都离不了乾坤阴阳,五行八卦。既是阵,就有阵眼。你小心些,别乱走。”
“哦。”
她四处打量,“这显然是幻境,可奇怪的是,看起来像是实物,而且完美无缺,根本看不出半分异常。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布下这样诡异莫测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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