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黎在中间的厅房内坐了半晌,直到身上被烘得暖洋洋的这才打开卧房的小门。
冬天一到,山间便变得十分寒冷,岑黎和林舟的小屋也不可避免。岑黎怕林舟平日里冻着,便在每一间小屋子里安置了火盆。他又用一种特殊的法子给这屋子和外头通了气,免得林舟中毒。
炭盆日日烧着,这座房子就日日暖着。不论外面刮多大风,下多大雪,里面总是暖烘烘的。岑黎就这样,在能把人冻得骨头都裂掉的寒冬里每天去另一座山上劈柴,再回来把每个盆子烧得红彤彤的。
不管怎么样,总归不好让他的徒儿冻着。
“舟儿,醒了吗。”岑黎推开门,轻轻地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到床边坐下,伸手把缩到床里面去的一坨被子捞进自己怀里。
第66章 一年四季
岑黎顿了顿,稍微把被子扯开了一些,露出林舟的小脸,温温柔柔地从他的眉眼亲吻,一直亲到嘴唇。他俯身,亲昵地在林舟脸上蹭,亲昵地说:“今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雪,舟儿要不要起来看看。先前还说要堆雪人呢,师父特意下山给舟儿买了你要的萝卜。”
“怎么,还赖床?”
岑黎把手伸进被窝里,在林舟的胳肢窝里挠了挠,轻笑道:“连痒痒都不怕了,舟儿果真长大了。快,别闹了,给师父看看我的舟儿有多高了。”
岑黎躺进被窝,把林舟揽在怀中,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闭上眼。
“你看你,又和师父淘气。”
林舟的眼睛像是被钉子钉住了,怎么都睁不开,自然也就没法回应岑黎说的话。他的脸相比之前稍瘦了一些,身上的肉也掉了不少,加上个子长了许多,显得整个人都拔高了几分。
岑黎抱在手里只觉得硌得慌。他皱了皱眉,突然把林舟身上套着的一件薄薄的衣服扯了开来,道:“舟儿长大了,这衣裳穿着肯定不合身,师父去给你找身合体的。”
林舟安稳地睡在岑黎的怀中,一如既往地不发一言。小脸红红润润的,骨骼稍显分明,有点英俊少年的样子了。林舟这一年多长得快,尤其是个子,像打了鸡血似的往上蹿。岑黎在给他洗澡换衣时时常感叹小孩子身体长得实在快,只是只长个不长肉让岑黎很是为难。
岑黎抱着林舟睡了一会儿安稳觉,一刻钟后睁开眼。
他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怀里的小东西——已经白了脸。岑黎任命地把丢掉的衣服又给林舟穿上。这样的戏码岑黎一天不知道要来多少次,每次都是一狠心脱了,要不了多久,只要林舟一难受便立刻又给穿上。
他真是一丁点儿都狠不下心来的。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岑黎在这样一个暖烘烘的地方抱着暖烘烘的孩子,恍惚间忽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一年多前,他在悬崖底下找到林舟。那个样子的林舟,岑黎再也不想看见第二次。
他第一时间把揣在身上的那件衣服拿出来给林舟穿上,顺手把林舟旁边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捏了粉碎,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蝉源山。
吴不然这老家伙,到底有两把刷子。好在他的舟儿是救回来了,岑黎甚觉宽慰。
然后,蝉源山就再也没人能靠近了。路过也不行。因为他必须得把林舟放在山上,自己一个人出去找药。没有人守着,岑黎不放心。
吴不然的东西好是好,可惜这人不厚道,送佛也不送到西。岑黎只好外出寻仙问药,有人即刻回答他:
“这好办,有道是——景田城外无芳田,山穷水尽尽人烟。高岭云间缘何应,道是路中遇蝉源。你为何不去蝉源山,去寻寻那神医蝉源先生呢?”
岑黎回道:“他又不是神仙,哪里什么病都看的好。若真看的好,世上就不会有死人了。”
路人觉得他遮着面又说话不甚入耳,摇摇脑袋摆手离开了。
岑黎怔怔的:我用尽了办法,也没法子让舟儿醒来。要死不活地吊着一条命,舟儿若是知道了……他是想让我怎么样呢?
到了今年秋天。
岑黎时常猜测着林舟的反应。他不知道林舟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林舟是一直睡着还是醒着,若是睡着什么时候醒呢?若是醒了为何不睁眼看看他呢?
岑黎想不透,也不敢想。舟儿便是睡着的,倒是还好,若是醒着的……这样的日子,醒来后是否会怪他这个做师父的。本来去了便去了,偏叫他如此要死不死地吊着,平白难受,有朝一日假若醒了可不得恨死他。
岑黎贴着林舟的耳朵幽幽叹息道:“舟儿如若醒来看师父一眼,就是恨也随你吧。”
林舟喉头艰难地微微耸动了一下,岑黎贴着他的后背,心里想着别的,并未发现。
过了不多时,岑黎又从外面回来了。只见庭院的雪地上增添了好几个憨态可掬的雪人,皆是岑黎下午下山到远处村子里的小孩那里偷学来的。岑黎遵循当初林舟所描述的那样,在雪人的鼻子上插上了一根细小的萝卜。
岑黎不知道林舟说的胡萝卜是什么,就去农家地里偷了几根白萝卜回来。插在雪人身上,莫名引人发笑,于是抱着双臂站在庭院里看着雪人自娱自乐,兀自笑了一下午。
“舟儿,外面有好多你要的雪人,要不要起床去看看?”岑黎手里拎着没用掉的萝卜,用脚轻轻地踢开了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微微淡笑的脸愣忽的愣住了。
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萝卜滑稽地从岑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舟坐在床上,一脸呆滞,面色苍白,像是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处在懵逼的状态中。
“啊,师父……”林舟挠挠头发,见门口像是岑黎的样子就傻乎乎地叫了一声。一年多没发声的嗓音有些沙哑,叫岑黎的那一声甚至有点变了音的味道。
岑黎的喉头难受地动了动,他抬了抬手,又莫名其妙地放下,眼里竟然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他应道:“哎,舟儿……”
林舟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整个人都是麻酥酥的,眼睛也不太好使,看着自家师父都有点重影,不大看得清了都。总感觉浑身不得劲儿,不舒服的很。
林舟奇怪道:“师父杵那儿做什么?”
岑黎心头那根弦“嘎嘣”一下断了,他五步跨做三步地走到林舟身边,在林舟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将他搂入怀中:“舟儿,舟儿!”
不知道是不是林舟的错觉,他觉得师父好像都快哭了?嗯??师父会哭吗?!
林舟一头雾水,艰难地伸长手臂安抚地拍着岑黎的背:“哎我在呢我在呢。”他努力伸长脖子呼气吸气——师父他老人家太激动了也,抱得那么紧,他气儿都喘不过来啦。
林舟睡了很久,在他的概念里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罢了。谁知醒来以后,已经过了一年多。
岑黎和他说时他还不敢相信:“什么,一年多!我睡了这么久?!”林舟揪着岑黎的衣领一脸难以置信:他他他,是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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