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累得懒得跟他打官腔,不过顾着嘴里,心里明白,稍微透露点永寿宫的内情,估计内廷供奉的事才好说。
“看公公说的,咱们都想到一块去了,难怪皇帝陛下离不开公公,咱们是老熟人了,你这滑头别跟我打马虎眼了,你心里明镜似的,若把侍卫叫进来,打杀了敏妃娘娘,可怎么跟喀尔喀蒙古交待,这阿拉布通刚打完仗,说不准这噶尔丹不借着这由头兴兵南下,到时候可就不是封禁永寿宫这么简单了,那可是要血流成河的,公公一个内监,能有这仁心成算,安莎是不是该把刚才这大功劳让给您呐?”
我的一席话说得顾问行都不好意思继续吃饭,连连摆手,笑道:“先生这张嘴,这满语汉语说的,越发滑溜了,比杂家说得还好,我这都进宫好多年,皇上有时候还说奴才带着江南口音呢。”
这滑头孩子,不接我话,没关系,我继续撒饵,说:“前几日安莎到永寿宫给敏妃娘娘瞧病,无意间听到塔娜和林光孝说什么横刀夺爱,什么侄儿大汗的,又说什么姐姐妹妹,他们说的蒙语,我也没听清,这敏妃娘娘的病说不得跟思念家乡有关系,可今日这情况,实在有点恐怖,这恐怕有点怪力乱神的因由,在我们欧洲来说,那叫魔鬼附身,至于是什么魔鬼,安莎可不敢乱说,呵呵呵,只是这太危险了,皇帝陛下又碍于娘娘的身份,恐怕也得谨慎处理不是?”
顾问行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顿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我也笑得挺腹黠,这意思很明白,在反对噶尔丹这杆大旗下,我完全是站在大清皇帝这边的。
敬事房首领太监本来还在想怎么从我口里套消息吧,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就招了,反倒弄得他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假笑着吃饭,一时无语,沉寂片刻,突然听到西次间卧室里皇帝的咳嗽声,他赶忙起身抹嘴整衣进去查看,一会子没听见什么动静,才悄悄出来。
小个子宫监押了一口九香居的酱菜,突然想到什么,失口问:“听说乐太医他们家在南新路口开了家药房,有先生的股?”
我差点一口面条噎在喉咙里,好个顾氏宫监,我,真的,这孩子,活该皇帝疼他,赤辣白眼,我一下笑出声来,说:“咳咳,这滑头,聪明劲儿,快赶上齐天大圣了,我们当大夫,不过是想济世救命,那成药方子搁着也是搁着,让老百姓头疼脑热也能有个求药去处不是,只是这刚刚开业,这好事,还要公公多支持支持不是?”
我不喜欢这么求人,可没办法,御药房管事太监跟顾氏兄弟关系非常,只要顾问行一句话,就能平白给惠仁堂一年贡献好几千两银子的资本,我只好舍了面子,偷偷递过我穿越带来的手表,谄媚道:“公公帮帮忙,这是三头齐全的好事,乐太医的人品医术连陛下都称赞有加,把宫廷成药供奉给他们家,皇上放心,您放心,老百姓也受益不是?”
顾太监没说话,此刻只听到皇帝轻微的呼噜声,良久,那镀金自鸣钟当当当响了三下,我手里的手表才送出去,完事,我眼皮子一翻,低头继续吃饭不语。
直至翌日,我出养心殿见到顾维桢,他才解释道,若我当时送的是银票,他那兄弟说什么都不会接,可我送的东西,实在叫那熊孩子无法拒绝,那可是连皇亲贵胄都没见过的石英表,先生送礼也送得高明,加上皇帝知道了敏妃和噶尔丹的关系,很满意我的通风报信,也就默许了我为乐家的请求。
乐正良知道消息后高兴感激得差点没把我当牌位送乐家祠堂里,我只是淡笑,说,听说中医的始祖是神农,要供奉还是供祖师爷的好,我怎么当得起,大家都是行医的,只要不忘济世救民就对得起我的手表了。
乐家上下都明白我的意思,此后绝口不提报恩,只说我是自己人,把戴荃也当自家侄子一般。
永寿宫的事宫里内外虽然有些风言风语,不过皇帝是什么人,这点秘密都保守不住,那他当年就没有能力除了鳌拜。敏妃当然继续派人监守,只要不伤到孩子,康熙北行前给了梁九功和隆科多懿旨,反正把人看住了就行,不管是请萨满,道士,和尚,还是出马仙,反正让敏妃和孩子活着,就算完成任务。
我收回了黄金沙漏,萨克都因被那萨满弄得十分关火,几次三番要跳出来跟她缠斗,不过图雅诺敏体内的狼巫毒咒也十分厉害,让祭司大人有点两头受罪,我只好把暂时压制狼巫毒咒的事儿交给宫里的萨满太太。
不管怎么样,这源头还在喀尔喀蒙古不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不找到图雅诺敏的姐姐夏伊达首领,这紫禁城永寿宫里就消停不了。
更何况皇帝头上还有一顶闪闪发亮的绿帽子,估计这口气是个男人都咽不下,策妄阿拉布坦,图雅诺敏格格的旧情人,康熙估计想起来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这事儿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这下我和狼兆这两个带伤的病人就更加必须随驾北行,幸而我的腿伤到出发时也好得差不多了,狼兆更是战斗体质,根本不把手臂受伤当回事,戴荃怎么劝告要小心都不听。
我看这家伙就是故意想让我去再给他缝合一次伤口,不但没有忌口,还在北教场演练阵法,硬生生让鲜血再次染红护甲才罢休。
☆、第七十九章 顶风冒雪
第七十九章 顶风冒雪
对于这样一个不听话的病人,我这个大夫脸色当然不好看,狼兆两个心腹佐领海青和善福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我这样一个身形瘦削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水镜茶色眼镜的女大夫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较场上,抓住那比我还高半头的马鞍,从马背上揪住狼兆的耳朵,把这精壮男人从沙场上拉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抓进营帐里换药包扎缝合。
风尘仆仆的洋大夫口里绝不示弱,大骂着:“不要命了是吧?觉得自各儿是条好汉是吧,这血不值钱,好啊,那就捐点出来,我那药房里正需要,不怕痛是吧,要不让我这手术刀再给开膛破肚试试?”
我一边手脚很重地撕开染血的绷带,一边查看崩裂的伤口,毫不客气地开始用刚实验蒸馏出来的高纯度酒精清洗伤口,这几下可真的比当初缝合还要疼,这荷尔蒙爆棚男人突然跟杀猪似的叫起来————啊,你谋杀亲夫啊?
我用镊子夹起药棉故意往伤口里桶,口里继续气愤讽刺道:“叫啊,叫得越大声让外面的军士听见,好让他们都来看看,咱们的狼兆将军是条不怕疼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这几句狠话让狼血将军拼命闭了嘴,可痛得拳头直往火炉边钢板边砸过去,我一边准备重新缝合,一边对掀帐子进来的戴荃责备道:“你这大夫也是不合格,怎么能任由病人胡闹呢,这可是手术刀割的口子,又深又细,愈合时间比普通刀伤要长,出去告诉将军身边的人,不许再让他上较场,否则流血不止可没办法止血,到时候化脓发炎只好把胳膊切了。”
戴荃听见我这威胁的狠话,也不言语,目光有些怪怪的,放下水盆就出去了。
我埋头专心缝合伤口,熟练地绕着手术活结,身边燃烧的小小火炉并不能让野外的军帐温暖如春,可我却感觉身边有一团赤日烈焰在燃烧,在靠近,这炽热慢慢靠近后背,腰身,肩颈,双臂,耳朵,这麻酥酥的感觉挠得我手术动作差点走形,吞咽了一下口水,摒除杂念,发挥医生的职业操守,坚持完成我的修补缝合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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