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试探着我的口风,我一下就明白她的想法,在她的思维模式里,无论是神灵还是妖魔鬼怪,都不过是可利用的棋子,老天,这种人太可怕,也太愚顽,我跟她说不通,只有她自己最后吃了亏,才会明白这世界上不是什么都是她可以掌控的。
我没耐性跟她啰嗦,只直接了当,抓着她的手腕,问:“林光孝和李答应的尸首是在你永和宫找到的,你真不知道贵妃把敏妃娘娘藏哪里去了?”
“你这是在审问我,安先生,还是,奉了谁的懿旨来问我?”
她挣脱了我的手,眼底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狡诈,如同永夜里紫禁城神鸦的眼珠子,流动着永不言明的暗夜流光。
猛然醒悟,我说话的方式跟德妃真是真正的鸡同鸭讲,这个女人,永远只看得到现实世界已经发生的事,永远只相信她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你跟她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一荣俱荣的事儿就是对牛弹琴。
好吧,为了保护首领,得跟这女人谈点实际的东西,比如,她丈夫的恩宠,儿女的前程,她在这宫里的位分……
我正要开口,永和宫掌宫姑姑桑君少见地神色慌张地跑进来,附耳禀报了什么,德妃阴险又有些得意地笑了,这是什么表情,我正纳闷,心里嘀咕着这女人,不会是什么算计又得逞了吧?
没想到,还是同一拨人,我熟悉的,送我进慎刑司的那一班人,呼呼啦啦就往同顺斋闯进来,得,我明白德妃那眼神的意思了,这下她不用跟我解释就撇清关系了。
贵妃是连消带打,反正这宫里得宠的妃子都是她的眼中钉,能连带着除去一个是一个,如我所说,林光孝和李答应的尸身是在永和宫古井里找到的,这就是罪名不是。
钮祜禄。爱兰珠端着架子进门,一眼瞧见了我,眼中的骄矜更加猖狂,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知道我是永寿宫的人,又与延禧宫交好,今日索性就借着敏妃失踪闹出人命的由头,让我顶缸当了替罪羊不是更好,连带着德妃也要落下失察的罪名。
不过她却明白,我这个妖魔一般的外国女医生,万一再出什么幺蛾子对她儿子下手,到时候她是找证据都没人懂那些西洋□□。
照例行礼后,我和德妃对视一眼,转头侧目看贵妃在那里权衡利弊,德妃却抢先,对我说:“先生且先回去吧,今日来得急,先生出门前该照照镜子,我这永和宫简陋,倒不会怪责先生衣冠不整,谁知这会子贵妃娘娘来了,这就有点不敬之罪了,先生还是先告退吧,改日再来给本宫瞧病。”
锁眉,我有点奇怪德兰的话,没细想,却一字不漏地记下了,躬身便要告退,谁知贵妃却倚着闪金云纹通草云锦大软枕,慵懒地开口阻止道:“怎么本宫一来,德兰你就要赶人家走,安先生怎么说也是御前行走的太医,又是南书房西席,林林总总头衔一大堆,本宫这深宫妇人也记不住,哎哟,瞧我这记性,绕到哪里去了,忘了正事,德兰,你可别怪本宫不护着你,永寿宫太监和李答应的尸首都是在你宫里古井里找到的,怎么说你也脱不了干系,今日本宫也是让六宫去去疑,所以带了人来搜检,你可别介意,说我打你的脸。”
我注意到贵妃对德妃的称呼,好像是在呼唤自家丫鬟,难怪德妃心里不服气,恐怕这称呼还是爱兰珠的姐姐还在时叫惯了的,叫顺了嘴,改不了,也说明爱兰珠还是把德兰看成了自己的家奴。
既然她说到搜宫,那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慢慢朝门边退去,没曾想正巧撞到一个脸上留着骇人红斑的太监身前,哈哈珠子顿时叫起来————哎哟,安先生,您这要去哪儿,我们娘娘不是说了,您这别着急走啊,您是洋教士,侍奉神灵的人,不如留下压压场子,万一这古井里还有第三具尸首,您给做个见证,皇上那里也不会说娘娘擅自行事不是。
☆、第九十一章 惊声尖叫
第九十一章 惊声尖叫
紫禁城里的太监,特别是爬到首领掌宫一级的阉人,没一个不是难缠的主儿,我不怕撕破脸,更焦急的是撕破了脸更找不到首领。
“娘娘要搜宫,德兰不敢阻拦,只是,还请娘娘三思,前日在宁寿宫已经说明,古井藏尸的事与德兰无关,还请娘娘说明缘由?”
“你说无关就是无关吗?尸首是在你永和宫古井里找到的,怎么说你也有责任,这宫里就住着你一个妃子,难不成还是两位格格做的好事吗?”
贵妃这混不吝的狂躁性格上来,今日看来就是专门要让德妃难堪的,就算不能把罪名栽赃到德妃名下,搜宫这种事,保不齐不找点其他的因由把德妃宫里血洗一遍。
看来这是积怨,钮祜禄。爱兰珠估摸着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我心下有点纳闷,德兰原本不是她姐姐宫里的女官吗?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会对德妃恨成这样。
我满面疑色看着德兰,她那一向似笑非笑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那浩瀚如海的深蓝眼珠子里掩藏的,应该是这皇宫里见不得人的一面,钮祜禄。爱兰珠姐妹早先跟乌雅。德兰是同一阵线,不过自从爱兰珠的姐姐登上了皇后宝座,这后宫就已经重新洗牌。
德兰游走在钮祜禄姐妹和佟佳氏郭络罗氏等满蒙贵族小姐中间,浑水摸鱼,得了不少好处。
照钮祜禄贵妃的性子,她对德妃的恨意,应该是源于这位后宫心机城府如大海一般深不见底的妃子风吹两边倒的奸猾小人行径,更重要的是,我多少听说了孝懿仁皇后的死,跟眼前这两位斗得你死我活的美艳女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若不让德妃在这皇宫里消失,若皇帝知道心爱表妹的死跟爱兰珠有关,这,悲剧,真是人间悲剧,复杂,太复杂,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恩人是仇人,谁能辨别这是非善恶论忠奸?
可问题是,该死的钮祜禄二小姐,你要跟德妃斗个你死我活,你饶上敏妃干嘛,这空有美貌家世的脑残白富美,她到底晓不晓得敏妃的位置为什么如此敏感,这可是关系到皇帝的江山社稷,关系到大清北境安宁的。
你跟德妃宫斗就宫斗,你干嘛这么缺心眼,这钮祜禄家脑残真的是家传之宝,当初遏必隆也是左右摇摆,在小皇帝和鳌拜中间当墙头草,也不看看爱新觉罗。玄烨是什么人,后来就活该政坛失意。
钮祜禄家大小姐也是,再要强,你能强得过皇帝,你能强得过命运,到了还是死在生孩子上,所以说,女人太要强,那就是给自己挖坑。
这还真是家传之宝,这人要作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皇帝刚把喀尔喀蒙古安抚好,跟策妄阿拉布坦谈好里应外合的条件,如果这个时候敏妃出事,呵呵,不仅是我那沙漏里祭司要发狂,估计皇帝也要发狂了。
“你当日虽然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保不齐你宫里人干净,如果是你宫里的人勾结外人,犯下这滔天罪行,更加私藏绑架了敏妃,现在我是六宫之主,永寿宫首领太监和一个答应死在你宫里古井里,你说我有没有理由搜你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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