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夜呼啸的寒风,那树上的木笺掉了好几个,埋进了雪地里头,只露出了那木笺尾处的一点红带子。
兰馨拾了落地窗外头的一块木笺,见那上头并排写着苏凤锦与战青城的名字,眼泪乎的便滚了下来。
她在府中这几年,竟好似一个笑话一般,无论她是诱惑也好,下药也好,让老夫人威逼也好,她什么都做了,可是最终却一无所获,反而在战青城的眼中越发一文不值。
她嫁过来的时候还不过十五,如今一晃眼便是七八年,她已经不小了,可是膝下却一个孩子都没有,。
若说会战青城不曾碰过她,说出去不仅仅丢了战府的脸,连着魏府的,她自己的也丢了个干净。
这条路原就是她自己想要的,这因果原也是她自己求来的,如今府中便只得她与那升了官的古尚书家小姐古妙晴,区区一个古妙晴,她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她如今真正在意的,是战青城。
“爷,外头风大,仔细着凉。”兰馨取了安吉手里头的披风来到樱花树下。
风卷起树上的雪落到了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战青城将披风扔在椅子上,顺势坐在那披风上,凝着面目始终温和的兰馨,低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兰馨热泪盈眶:“这些原都是妾身该做的。这条路亦是妾身自己选的。”
战青城自这树下的书桌柜子里摸出个酒杯,冷冽的风雪吹在身上,战青城忽的想起苏凤锦那同他说过的话,那满头的雪,想来也算是一同度过了一次白头。
兰馨斗胆握着战青城的手,语气温软可人:“爷,这酒伤身得很。”
“兰馨,你也走吧。”战青城摸出一封信递给兰馨。
兰馨低头一看,见上书和离二字,她垂眸苦笑,不知是不是应该觉得幸运,战青城到底给她的不是一旨休书,而是和离,可于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兰馨跪在雪地里,瞧着战青城眼神迷雾蒙眬:“爷为何要与妾身和离,妾身既入了战府,生是战府的人,死是战府的鬼,爷若是不要兰馨了,那兰馨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战青城饮多了些酒,有些头疼,扔了酒坛子摇晃着起了身:“兰馨,若哪日你寻得意中人,便告诉我,那时我必为你奉上一份嫁妆。”
兰馨跪在原地,眸色幽暗:“爷,你喝醉了。”
战青城拂开她的手,坐回椅子里,冰冷的风雪呼在脸上,清醒不少:“回去吧,回去。”
“外头风冷,进屋吧。”兰馨朝战青城伸出手。
战青城提着酒坛子,朝安吉道:“送兰馨回西屋去。”
“青城哥哥,你当真忘记如玉妹妹了吗?你可曾想过,她待你是一颗真心。”可是她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卿如玉,她兰馨终究是要做将军夫人的,同这些人原就是不一样的。
战青城掀了掀眼皮,修长的腿搭在桌子上,醉意阑珊,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颓废。
见他缄默不语,兰馨取了帕子,扫了桌台上的雪,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瞧着这满树的木笺,她竟格外嫉妒。
战青城年少时曾经为卿如玉在那清虚观挂了满树的木笺,如今又为苏凤锦挂了满树的木笺,可是她呢,分明她才是战青城的妻,分明她是最早嫁入战府的,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那半分温暖竟都要靠非凡的手段去夺取。
“喝!今日我便陪着你喝 ,来,咱们不醉不归!”兰馨眸色微暗,倒了盏酒碰了碰战青城的杯盏,一口闷。
那酒乃边疆的酒,辛辣得很,一线喉便是满口的辣味儿,直烧心口。
夜色卷着风雪阴沉沉的在树梢缭绕。
苏凤锦的住处已经定下来了,挽珠将院子的里屋打理了一番,这儿说是个院子,外头还有一间大店铺,瞧着又是个极静的地段,后院背后便是秦淮河岸,远远的还可以瞧见泊在河岸边的船只以及那长巷两边的灯盏。
苏凤锦坐在碳盆边发呆,挽珠将东西一一整理妥当时已过了子时了。
肖富贵与忆秋怕她想不开,便都呆在里层,排排坐着,不时瞧苏凤锦那儿扫两眼。
苏凤锦将那份休书拿了出来递给挽珠,面容瞧着倒是淡漠,好似先前经历了那么一场变故的人不是她一般:“将这个裱起来,寻个不大显眼的地方挂上。”
挽珠瞪着这休书,想起苏凤锦让安吉转告的话,怕提及战青城惹她伤心,便只得去寻家伙挂去了。
肖富贵一个大男人,又是个风流的性子,自是不知女人家那心里那点细腻的心思的。
“姐姐,你这挂一个哪够啊,不如把那姓赵的给你的也一并挂上,日后你被休一次便挂一个,到时候挂得满墙的休书,那才是好看呢。”
忆秋踹了他一脚,面容阴沉沉的:“哎我说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挂满墙的休书,合着你咒苏姐姐没人要不成!”
初入将军府 第204章 衣衫凌乱的兰馨
肖富贵一拍脑袋,含糊道:“哪能啊,我就是逗姐姐笑一笑。”
忆秋胳膊肘怼了怼肖富贵,轻声道:“你说她怎的也不哭也不闹,先前不是还舍不得离开战府么。”
苏凤锦忽的起身,行至那桌案边,提笔写下了那日求来的签文,她想起战青城所求,似是大婚之后她何去何从。
那原也不是什么好签,却是喜忧掺半,忧是来了,喜却不知在哪里。
“你们回去吧,我不会想不开。”苏凤锦搁了笔,眼底一片清明。
忆秋傻眼:“你这是……想明白了?”
苏凤锦走到桌前,端了碗淡道:“原也不是头一次被休,有什么可娇情的,这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你们都回去吧,这云绣坊,年后再开。”
“好,你能想得明白就好了,那……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若是有事,差挽珠过来知会一声,我明日再来看你。”忆秋拽着肖富贵往外走。
挽珠忙送两人出去,忆秋塞了一包银子给她:“你且先收着,这云绣坊想来到处都得花银子,你家小姐原就是个呆头呆脑的,见天傻乎乎的,你可得帮衬着点儿。”
肖富贵忙道:“若是有人来闹事,你就来肖府寻我,这儿离状元府不远,离肖府也没多远,就是一左一右两个方向。”
挽珠捧着两袋银子,心下颇是感动:“我家小姐能得二位挚友,真真是三生有幸。”
“好生照顾她。”肖富贵再三叮嘱一番这才同忆秋转身走了。
状元府在乌衣巷偏东的地段,而肖府却是偏西的一个地段,云绣坊居于正中,房子比东屋要小了一半儿多,但是胜在自由又清静。
挽珠关了门,转身回了里屋感叹道:“小姐,昨儿夜里咱们还在将军府呢,如今这一转身的功夫,就到了这儿了。”
苏凤锦捧着饭碗,默默扒饭,总觉食之无味。
这样的日子终究会过去的,她已经不想再回苏府了,在她看来,苏府的日子比战府的要更加难熬,若说战府不过是皮外伤,那么苏府的日子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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