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知道她没见过,指着刚刚搭好的粮屯介绍道:“那些东西一年一搭,啥时候粮食运走,啥时候拆。外面是用苇子一圈一圈绕好,最后再盖一个大盖子防雨用。这可是技术活,不单要绑结实,还要绑严实,不然进去一只老鼠,这一个屯就全完蛋了。”
“你们都会绑这个吗?”王娇一手挡住金灿灿的阳光,眼睛看向不远处。一个几米高的粮食屯上,纪北平与其他几位男知青站在里面,手里拿大铁锹,其他知青扛着麻袋向演杂技似的走过一条长长悬空的木板,然后把粮食往屯子里一倒,站在里面的知青负责把麦粒摊平踩实。
如果弄不好,就会从上面掉下来,但大家干的颇为熟练,女生都各个扛起麻袋往前冲。
容川轻咳一声,“别人会不会我不清楚,但我是会弄的。”他手往前一指,颇为自豪道:“你看,那边那几个,都是我弄的。”
“你一个人?”王娇眯起眼睛,深表怀疑。
容川又咳嗽两声,勉为其难地承认,“当然,宝良和春生也帮了点忙,但主要策划工作还是我。”
王娇也想去扛麻袋,但被容川果断拒绝,容川说,那些麻袋好说也有二百斤,你这么瘦,根本扛不动,就算扛动了,万一走在木板上掉下来怎么办?没办法,王娇只好老老实实呆在麦子场为大家装麻袋。
李永玲身体弱,也被安排到装麻袋这个工作岗位上。比起其他人,她们几个女生算是捡了个便宜,唯一的缺点大概是麦粒中尘土和渣滓太多,往麻袋中一倒,人呛得喘不上气。回到宿舍,不管洗多少次鼻子,觉得里面还是脏脏的。
“永玲,收完麦子是不是就该收玉米了?”又装完几袋子,王娇直起身子捶捶酸痛的腰。
“对。”永玲的脸晒得通红,小手扇一扇,“收下玉米后就该脱谷了。”
“脱谷?”
永玲笑笑:“就是把玉米棒子弄成玉米粒。咱连有脱谷机,苞米从这边倒进去,那边就出来打碎的苞米粒。可有意思了!告诉你噢,别以为现在累,等收苞米时才叫累呢!晚上也不能睡觉,轮班盯着脱谷机。”
王娇急喘两口气,敢情最累的时候还没到……扬起头看一下不远处,那高高的粮食屯上,纪北平正望着这边,左手举着大铁锹,皮肤晒得黑黑的,严肃的那样子活像一个门神。
“永玲,纪北平正看着你呢!”
永玲心里一惊,回头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继续干活,脖子都红了。
王娇捂嘴笑,扯她袖子,“哎呀,先别干活了,冲北平同志挥挥手,多好的机会!”
“才不嘞。他,他根本就没看这边!”
“胡说,我眼神好,看的很清楚,纪北平就是看这边呢!不信,你瞧着。”说完,王娇对着纪北平用力挥了挥手。纪北平起初一愣,揉揉眼睛,似乎不相信。等看清真是王娇冲他挥手后,也笑着挥起手臂。
见此情景,永玲也大胆起来,直起身子冲北平挥挥手。
“北平,你冲谁挥手呢?”宝良踩踩麦粒。
“阿娇和永玲。”
“是么?”宝良回过身,当看清真是王娇后,大喊一声:“喂!阿娇!辛苦啦!”
王娇喊道:“你们也辛苦!”
这时,指导员正好视察工作走到这里,指一指他们大喝一声,“别说话了,赶紧干活!谁嫌工作量不大,一会去我那里报道,我给他安排一个好活!”大家纷纷咧嘴缩脖,瞬间作鸟兽散。
忙活了两周,每人身上都有伤。一天傍晚,王娇正给肩膀磨破的容川上药,容川忽然问:“阿娇,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啥事?”
“就是春节回我家呀!”他握住她抹上药膏的手,紧张的,“你不会忘了吧?还是又不去了?”
王娇故意恍然大悟,继续逗他,为难地说:“这事啊……嗯……我确实不想去了。咱俩刚恋爱一年,这么早见家长,我不好意思。万一……”
“你咋这样呢!万一,万一,哪有什么万一?”容川急急地说,“我妈还有我妹妹都盼望着你去,我妈把新衣服都给你做好了,还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你要是不去了,她得多难过?当然,我,我是不该强迫你,但,但这见父母的事,天经地义,我,我……”
见他汗都急出来了,王娇捂嘴一笑,用沾满药膏的手捏捏他脸,嫌弃地说:“逗你的!这么大的人,连玩笑话都听不出。”
容川一把抓住她手,又惊喜又害怕:“你去?”
“嗯。”
容川长舒一口气,高兴地在王娇脸上亲了一下。“以后不许吓唬我了,心脏受不了。”
第076章
1972年阳历2月15日是正月初一。按照团部规定,回城报告一般提前四个月上交。10月初,连队给了准确消息,春节申请回家的报告最迟在本月15日前上交。
虽然只是打申请,但能回家的消息还是让年轻的知青们心头一震,白天努力干活,晚上则趴在桌前费尽心思琢磨怎么把申请写得感人肺腑。
“去年我那份申请写的就太平淡,领导以为我不想家,所以就没批准,今年我吸取教训,争取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内容,让团部觉得,如果不批准,我就得死。”小黄豆联想往事愤愤不平地说。
张小可用笔指指她,“黄小芬同志,以后什么天地鬼神这样的话不要再说,那是封建迷信,带有很强的蛊惑人心性,是不健康的内容。这一次是提醒,下一次若再说,我就罚你做班级卫生了。”
小黄豆很崩溃:“冤枉啊,班长,我文化水平低,不是故意搞封建迷信。你说我就会那么几个词,不说那个说哪个?”
王娇正在补袜子,听到这里,抬起头笑道:“可以换成:情深意切。”
“情深意切?嘿嘿!这个词好!阿娇,谢谢你救了我,赶明儿请你吃粘豆包。”小黄豆笑着拍拍手。
宿舍里,有几个人因为特殊原因回不了家。李永玲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与姐姐联系上了,但父母还没有找到。如今武汉已没有亲人,原先住的那套老房子也不知现在归谁所有。永玲很难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想哭又不敢。
王娇坐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低声劝她,“永玲,别难过,说不定后年你也能回家了。”
“是啊。”把日记本合上,雨晴也坐过来劝道,“再说,今年我也不回家。春节时咱俩作伴!”
月中时,雨晴妈妈来信说,打算春节时去新疆探望儿子,也就是雨晴的弟弟。提起这事,雨晴也很伤感,坐在床上一脸落寞。“我妈那个人就是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好东西都是先给弟弟。我爸在时还好,不在了……不过,我弟弟毕竟小嘛!刚十七岁就去边疆当兵。而且人家跟我不一样,他是正规兵,说不定以后还能上军校,做军官。我妈疼他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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