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站起来,揉着酸痛的腰走到门口,说:“新年过后马上就是春节,团部打算在1月3号开一个大会,各连的连长和指导员都得过去,估计第二天才能回来。我想着,我跟老齐走了,家里得有个当家的,想来想去,你最合适。”
容川皱起眉头,虽然他能力不错,但毕竟只有十九岁,独立当家心中未免忐忑。
见他神情异样,指导员拍着他肩膀宽慰道:“不要怕,大胆一些,还有保良跟大勇他们帮你,反正工作还是跟平常一样,知青们正好也没有外出劳动,只要做好基本后勤工作就行。就是晚上你要辛苦一些。”
现在中苏关系依旧紧张,作为靠近边防线的几个兵团连队之一,北星农场压力也不小。
尤其是晚上,总怕对方突然袭击。
容川咬咬牙,想自己一个男人就该迎难而上。立正,昂首,眼神澄净地望着指导员:“您放心,李容川保证完成您交给的各项任务。”
“好!”他就知道没看错人。
晚上,连队给各班发了瓜子,核桃,榛子,松子之类的干果,当新年福利。过了一会儿,张小可又带回一个好消息,今晚熄灯时间不固定,大家想几点睡就几点睡。其他班也都领到消息,连队一时欢腾一片。
王娇趴在床上,一边吃榛子,一边看付老师的回信。
信中,对王娇安全抵达兵团,付老师表示自己长舒一口气,并感谢她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还给了张伦萨(张小强原名,他出生在意大利佛罗伦萨)2元钱。自己家穷,过新年也不知给王娇准备点什么礼物好,当年出国时,在莫斯科一家书店买过一张书签还没丢,如果王娇不嫌弃,就收下吧。
王娇拿出纸质书签,象牙白的底,上面一行黑铅印制笔调轻扬的字母,看着简朴大方,可惜王娇不懂俄语。
好在付老师信中有写:“这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原文,意思是,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她鼓励王娇,不要因生活中的不幸而丧失前进的勇气,你还年轻,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要乐观,用积极向上的心态度过每一天。
王娇很感慨也很激动,她知道付老师既然能心平气和写出这些文字,就证明她的心早已如止水,她在等待,等待光明重回大地的一天。王娇好想告诉她,光明就在不远的未来。只要好好活着,不灰心,不放弃,她们终能看到。
第024章
宿舍里,只有李永玲那儿有一块手表,东风牌,北京造。刚过十二点,她就嚷嚷:“同志们赶紧睡觉吧,熄灯熄灯。”然后“跐溜”钻进被窝。
68年知青刚来时宿舍还用煤油灯,就是晚上不熄灯,那点萤火虫屁股一样的微小光芒也干不了啥,而且煤油灯一歪,特容易着火。如今安上了电灯,虽然瓦数低,3瓦,光线昏暗,那也比煤油灯不知强了多少倍,方便又安全。
其他人毫无睡意,一个个像打了鸡血。张小可几人正坐在床上玩牌玩得兴高采烈,瞅模样再玩一天一宿也不会困。
王娇也有点困了,打一个哈欠,拍拍李永玲的被角,说:“小玲,陪我去趟厕所。”
“不去。”李永玲身子往被窝里缩,只探出一只小脑袋,说话邪乎:“现在正午夜,黑灯瞎火,小心厕所有鬼。”
有个屁啊!王娇哭笑不得,李永玲也算英雄后代,怎么满脑子封建迷信,兵团里一个个正气方刚的姑娘小伙,哪里有什么鬼?
可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李永玲就是不出被窝。“哎呀,不去不去,阿娇你不要难为我!”没办法,从枕头下扯出草纸,她只得硬着头皮,打着手电筒自己奔厕所去了。
厕所在操场后院马房附近。两个联排低矮的小砖瓦房,旱厕,四处漏风,左边男右边女。
据说夏天时这里臭气熏天,苍蝇蚊子四处乱飞。如今寒冬腊月,里面除了冷,就是臭。所以王娇总是笑说现在的厕所冷臭冷臭的,很禁欲。
小心翼翼的上完厕所,迅速提上裤子,王娇举着手电筒刚踏出女厕所的门,只听后面,一人冷言冷语地说:“王阿娇,我等你半天了。”
王娇肝颤,“鬼啊!”
她猛然尖叫,反而把容川吓了一跳。紧走两步追上她,“别叫啊,是我,李容川。”
其实容川好想仰天大笑,但那样做太不道德了对不?
容川?王娇惊魂未定,借着手电筒发出的光亮仔细辨认面前人的容貌,没错,是容川。
“你有病啊。”她恨不得给他一拳。
容川这时才扯开嘴角笑一下,调皮地问:“吓得不轻吧?用不用我帮你叫魂?”
叫你个大头鬼。王娇拍着狂跳不止的胸口,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还好是走出厕所后吓唬她,如果是在厕所里,此刻肯定要在坑中捞人了。差一点就变成了传说中的“屎人”,王娇悲喜交加。
“别走啊。”见她一脸愤怒,容川害怕了,赶忙追过去,扯她的棉袄袖子,“刚才闹着玩的,别真生气。”
我不是真生气,我是真的差一点被你吓死。
见她不理自己,容川借腿长优势三步并作两步超过她,然后一转身,“阿娇,你听我说。”
惯性使然,王娇一头撞进他怀里,额头贴在他军大衣胸前冰凉的扣子上。
也是下意识,容川双臂一收,禁锢她腰身,以一个标准的拥吻姿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月光清冷明亮。
他低头看她,她仰头看他,鼻尖几乎蹭在一起。帽檐掩映下,唯有双眼亮如星辰。两人都愣住。
“妈的,今儿晚上也太冷啦!”不远处,似乎是董力生骂了一句。
外人的加入让容川与王娇迅速分开。
冷?哪里冷?某些人可从里到外热得很。
“嗯,那个……”他词穷,大脑一片空白,刚才我做啥了?
王娇心也挺乱,之前没想过要在这个世界谈恋爱,总觉得自己与这里的人无论是思想境界还是生活习惯一定格格不入。但容川的出现让她开始迷茫。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她明白自己内心正涌起一层属于“喜欢”的波澜。她曾努力克制,却发现适得其反,这几日做梦,竟全是容川。
还有一次说梦话让身旁的李永玲听见了,幸好睡梦中她口齿不清,李永玲只听到前半句:“走啊,咱俩一起去小溪边玩……”后半句最关键的名字没听清。李永玲还纳闷,问她:“好像是两个字,谁呀?”
是谁也不能告诉你。
“你……找我有事?”王娇明白,打开尴尬局面还得靠她。外面贼冷,就是有心花前月下也得另挑时间。
“噢噢。”容川木呆呆的,过会儿才反应过来。
刚才去水房打洗脸水,一转头看见王娇举着手电筒独自往这边来,他放下脸盆就跟着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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