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休息片刻,大家继续投入到春播的忙碌中。上午时,因为新鲜,干活不觉有多累,可午饭后,人就有点歇懒了,胳膊腿都酸的要命。玉米种植按一行一行走,“行”也叫“垄”,一人负责一垄,从头走到尾少说也有百十来米,一垄地大概种200株玉米,李永玲说了,别看现在种的多,如果今年雨水多,涝了,也就能活一半或者三分之二。
“咱们这边下雨多吗?”王娇把一个玉米粒扔进刚刨好的土坑里。
李永玲直直腰,锄头立在地上,说:“挺多的,不过比我们武汉少一点,毕竟这边没有大江大河。记得刚来那年,下了好几场暴雨,这几片地全淹了,我们还下地帮忙抢收玉米呢。”
“那连队淹了没?”
“淹了!”另一行的高敏英接过话,“那时候住的还不是砖瓦房,都是泥土垒起来的破草房,屋顶漏雨,外面大雨,屋里下小雨,我们的被子全淹了,男生那边更惨,房子直接淹塌了,永玲,你记得不,当时杨强刚他们屋跟猪圈挨着,然后猪圈也塌了,等咱们赶过去救援时,他们跟猪都泡在泥水里?”
“记得记得!”提及往事,永玲笑得合不拢嘴,“当时是晚上,有几个男生喜欢luo睡,大水把房子冲了,他们跟白花花的猪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是人,那个是猪!你记得不,当时红霞以为杨强刚是猪,一下子扑上去怕他跑了。结果,杨强刚没穿衣服,被红霞一扑,整个人都蒙圈了,非说红霞借机非礼他。”
身旁几垄地,听见的女知青们哈哈笑,然后七嘴八舌开始回忆往事。王娇则瞪圆眼睛,总感觉那场景跟拍电影似的,“真的假的?”
“是真的。”张小可提着暖壶走过来,往王娇的水杯里倒上半杯水,对她说:“你可不知道,我们刚来时受过不少苦,房子冬天冷,夏天热,还有耗子跟蚊子,那耗子可大了。”她比划了一下,王娇吓一跳,是挺大的,感觉跟一只大猫似的。”
“既然有老鼠,连队为啥不养一只猫?”王娇问。
永玲喝一口水,有些难过地说:“以前养了三只,后来天气一冷,那三只猫都冻死了。然后大家想,黑龙江这个天气,不管养多少只猫估计都得冻死,既然这样,还是不养了吧,省的心里难受。”
王娇特别喜欢小猫小狗,一听这个,心里也有点难过。好在张小可又谈起别的事,将这个悲伤的话题跳了过去。
春播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因为地广人少,连队下了命令,干七天休息一天。
七天太难熬了,干到第四天第五天时,很多人身体开始吃不消,感冒的,发烧的,腰酸背痛更成了全员的集体病。
其他人告诉王娇,前几年春播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在现在伙食跟得上,让大家心里稍感安慰。
刚来时,每天干的比牛多,吃的却不如牛,全素,连点长肉的饲料都没有,干活根本顶不住啊!所以深更半夜里,男生们常常偷偷跑出去,在树林子里逮一些小动物烤着吃,比如小鸟,松鼠,小狍子,小野猪啥的解解馋。
一直没出意外,直到70年夏天,三个知青偷跑进树林再也没出来,听说是去追一头小梅花鹿。
“后来呢?”王娇问。“死了?”
李永玲摇摇头,有些费解地说:“不太清楚,反正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说他们不是被鬼抓走就是被老虎吃了。”
王娇不信世上有鬼,冷静分析了一番说:“如果被老虎叼走,雪地里应该有拖拽的痕迹和血渍,再不济,也得有老虎的爪子印,既然什么都没有,他们仨是不是掉在洞里了?我听说,古老的森林里,大都有这种神秘的洞穴,好像是天然形成的,也有一些吃人的植物故意弄出的假象,上面被积雪或者树木的残枝败叶覆盖,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那是一个洞。人或者动物走上去,直接陷进去。那些洞,都是无底深,掉下去就爬不出来了。”
“那也不能三个人都掉进去吧?”张小可停住记日记的笔。
“没准,万一那洞口大呢。”高敏英分析说。
李永玲胆子小,听她们越说越邪乎,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都变了,“哎呀,快别说了,听你们说完,今晚上非做噩梦不可。赶紧睡吧,睡吧,明早还得干活呢!还有啊,以后你们谁去林子都别叫我,我可不敢去了。”
***
终于挨过七天,连队知道大家干活辛苦,晚饭特意蒸了好几锅大馒头,做了猪肉炖粉条,酸辣土豆丝,猪肉炖海带三个大菜。大家吃的很开心,胃里舒服了,身上那股累的感觉就减轻不少。吃过饭,大家各自回屋休息,王娇背酸的不行,像接掉一层皮似的,婉拒了张小可她们打牌的邀请,拿着水盆来到水房,准备洗洗就睡了。
正闭眼搓脸,一个人慢悠悠走近了她。
那人脚步很轻,但王娇还是感觉到了。待一靠近,猛地伸出沾满肥皂的手,抹在他脸上。
“哎呀!”肥皂沫子飞进容川眼睛,忍不住大叫一声。
王娇惊到,没想到肥皂沫子这么不听话,匆忙洗了手,说:“赶紧拿水洗洗。”
他却撒起娇,忍住沙痒的感觉,使劲闭着眼睛说:“谁犯的坏谁负责给我洗眼睛。”
“好好好!”王娇忙不迭答应,匆忙洗了把脸,然后手拿着沾了温水的湿毛巾帮他细细地擦眼睛,“疼吗?”
“疼。”
“对不起。”
“亲我一下就好了。”
她给了他胸口一拳,“正经点,天还没黑呢。”
“噢。”他煞有介事地点头,嘴角上扬,呵呵笑道:“所以,天黑就能亲我了对吗?”
第43章
水房里没有其他知青,门口也很安静,显然连续七天高强度劳动让大家筋疲力尽,只愿待在宿舍里玩耍。
见环境安全,王娇迅速踮起脚尖在容川的左脸颊上啄了一下。“天没黑也行。”
她模样俏皮,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容川嘿嘿笑,捧起她的脸又迅速在嘴上吻了一下,“对!咱们要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光明正大还站在水房里?”
容川沉吟片刻,解释道:“你这个意见提的很有建设性,但我们也要考虑环境特殊性,身旁都是单身的同志,如果我们表现的过于甜蜜,对其他人在心灵与思想上难免造成冲击。往小了说,是臭显摆。往大了说,是不利于群众生产团结,影响恶劣,后果很严重。”
王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李容川同志,我们不应该忘记广大人民群众还沉浸在单身的苦海中无法自拔。作为共青团员和预备党员,我们有责任树立良好积极向上的榜样带头作用。让他们时时刻刻牢记革命尚未成功!”
容川皱眉,“这些话你都是跟谁学的?”印象中,王娇对祖国“革命”事业从来不关心,连伟人语录都不会背。唐诗宋词那些封建主义浮夸邪恶的东西倒是会背不少。今儿咋了?思想觉悟忽然提高一个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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