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峮子本名符子峮,他的孪生哥哥符子思,正是与简凝同代的偃师掌门人,自幼便被视作天才,手下的每一条程序皆被称为完美无缺,只有简凝知道,这人根本不是那般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谪仙人物。
他狂妄自大,制作的程序和机械总会刻意留下漏洞,即便如此,也从未有人能攻破防火墙,找到系统的短板。
符子思同时也是简凝的联姻对象。
所有人只见到他们初见时简凝兜头泼他的那一盆凉水,以及由于他不会武功导致被简家大小姐暴打近死的惨状,却没人知道,二人的关系并不似表面上的那般水火不容,反倒私交甚斐。符子思也曾告诉过她,自己程序的死穴。
是以,简凝再清楚不过,程序的漏洞一旦被抓住,系统便必毁无疑了。
是清缴组织的人么?简凝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早在她被简家培养成一名合格的杀手并亲手杀了第一个人后,便早已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欠的债终究要还,她的锦衣玉食全是建立在旁人的尸体和鲜血之上,杀戮有损阴德,该来的迟早会来。
系统若是崩溃,她的脑电波损毁,肉身也自然会死,只是没想到,她最终会死在虚拟世界,还是和……
赢策一起。
简凝凑近赢策的脸,无声的打量这张由她一手刻画出的面容。她以往一直是将赢策视作NPC的,发布任务承接任务,本该不带上任何感情才对,可谁又能想到简凝唯一的感情会给了他。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简凝自言自语的笑道,“明明答应过你,只要成功活着回到国师府,我就为你写上那本残稿的结局。”
“可惜,我明明已经有了构思,却是再也写不上了,是我不好,一次又一次的食言。”简凝被疼痛感折磨的已然无法直立,她猛地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十指紧紧地插|入了发丝内,指尖绷紧,手背上青筋现,血液在身体内沸腾。
符峮子大抵是疼晕了过去,那边一直没了动静。
简凝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恨不得以头撞墙,直接去死一了百了,省的在这里活受罪。
她心想着,左右系统损毁的话,她也是死,早死晚死都超生,还不如来个痛快。这么想着,她便取了链剑,固合了铁片,一咬牙,直直地朝自己的腹部捅去。
剑刃传膛而过,剑尖抵在了她身后的地上,简凝不必动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利刃在骨肉中摩擦而产生的撕裂般剧痛已然成了麻木,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空气中满是铁锈和腥气,简凝意识发昏,却仍然活得很好,她苦笑了一番。
想死都不让,真恶毒。
周遭的景象逐渐虚化,如同被雾霭染尽了眼瞳,简凝视线下的景物皆成了朦朦胧胧的幻境,如梦似幻。
简凝临死了也不枉哂笑道:“打个马赛克还搞这么诗情画意,你丫非主流吧。”
尽头的那一端,一人缓缓而来,温暖的手掌贴在了简凝的手背上,温柔而不失力度地握着简凝的手将链剑慢慢的拔了出来。
简凝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嘴唇蠕动了许久,欲言又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脸颊被双手捧起,那人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毁了简凝心中的所有防线,泪水不自觉的滑落,眼睛却睁得极大,不肯放过眼前人动作的一丝一毫。
“你是……凝凝吗?”
☆、执着皆已成过往
那个简凝苦苦思念二十余年、渴望能够见一面的人,如今正在她的面前,温柔的捧着她的脸,唤她“凝凝”。
她哑声道:“妈妈,是我。”
宁微的手很软也很暖,不像简凝一样满手老茧,显然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看来简父将爱妻照顾的很好,简直无微不至。他真的是个好丈夫,却偏偏不是个好父亲。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宁微失声哽咽,颤抖道:“我居然一直不知道我的乖女儿还在简家那个豺狼虎穴,代替她的爸爸妈妈受苦受难,是妈妈不好……”
简凝不知为何,压在自己心中这么多年的疙瘩当中被挑明时并没有多少欣喜,终于见到妈妈也没有很多开心。大抵每个人的美梦总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灭中变得脆弱不堪,为了不让自己痛苦绝望而将其放在隐蔽而不为人知的一角,久而久之,连自己也变得淡漠了。
不期待便不会受伤,不希望便不会绝望。
那些深深的执念,早已成了过往。
简凝突然笑了,擦净了宁微的眼泪,不紧不慢道:“没事。”其实又怎能没事,只是陈年旧事被提起,又有何意呢?假使一句道歉有用,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多的悔恨?
简凝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就要过这样的生活。
简铭栾曾被他的母亲——简凝的祖母训练成一个完美的接班人,本该一帆风顺交接位置,却因为爱情而一败涂地。宁微希望他金盆洗手,他便毅然决然的舍弃了过往的一切,带着宁微亡命天涯。可是简家又怎肯容忍家族污点苟延残喘于世,铺天盖地的追杀之下,简明栾重伤,宁微产后虚弱,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或许是祖母终究狠不下心来埋葬儿子的幸福,便要求简明栾交出女儿,为简家留下筹码,并将其培养为下一代接班人,算是弥补了简明栾的空缺,否则便强迫分开他们夫妻二人。
在妻子和女儿之间,简明栾选择了前者。
简凝以前曾经好笑的想,她老爹是不是认为,孩子没了还能再生,老婆没了便真的没了。他可以拼死一搏,简明栾并不怕死,却不想让宁微受到半分伤害。也许如此,也许是他真的不想回到那个鱼龙混杂、家不像家的地方,便不得不放弃简凝,换来自己和妻子的余生安稳。
宁微外柔内刚,必然不肯,简明栾只能骗她说简凝在逃亡途中夭折,宁微不过是一时的伤心,总好过一辈子活在逃命的途中。
简凝此时释然,祖母曾道,她本叫简宁,合父母之姓,可见简明栾对他与妻子的爱情结晶有多重视,可他重视的是宁微的孩子,并非是简凝。是以,弟弟出生后,他也一样疼爱。
祖母为她改了字。凝,让一切的美好凝固,便不会为日后的挫折而痛苦。对简明栾如此,对简凝亦是如此。
简凝曾偷偷地找到父母的家,五六岁的小小身体踮脚趴在窗外小心翼翼又贪婪无比地看着血缘之亲近在咫尺,却又不得上前同他们讲上一句话。
她偷找父母的事被发现后遭了一顿毒打,关在祠堂两天没饭吃。简凝是早产儿,在娘胎里便因为宁微疲于奔波而供养不足,生下来便是先天心脏病,怕黑又胆小,在空荡的祠堂内一人熬过了两夜,又冷又饿又怕,情绪激动而发病,濒死之际,再多的希望也逐渐变质成了刻入骨髓的恨。
所有的愤怒、委屈、恨意、无奈,在看到宁微的那一刻分崩离析,那种像是玻璃掉落在地碎成了糜粉的残缺感和多年来累积的伤口,是再也无法愈合了。
除了“没事”,她着实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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