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到了悬崖边。
她还在笑。
猛地意识到她想干什么,骆宗书大叫,想去拉住她:“不——!!!”可为时已晚,她像个无根飘絮般,重重跌落了悬崖底。
然后,官兵们看到,骆宗书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
——传奇之所以被称为传奇,是因为它的结局总是出人意料,让人唏嘘。
你以为这是个负心男人,可是,谁又能知道,他对她也动了真心。那些对着黑衣人骂她的话,逼她离开的话,到了后人的解说里,也成了不想连累她,爱她的反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从此,阴阳街就有了一个别名,叫“好合镇”,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不再像那对男女一样,以最惨烈的方式收场。
“二位不妨猜猜,薛采琴临死前,对骆宗书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故事说到这里,薛亮突然问道。
桌上的周令初和周令祎同时看向他。
良久,周令初猜道:“……骆郎,我今生今世只认你一个,永远不后悔爱上你……之类的?”
薛亮没说话,又看向周令祎。
周令祎挑挑眉,说道:“以她的性子,估计是说出了自己曾为他守身杀人的事,让对方心怀愧疚,然后再决绝地死在他面前,骆宗书一时激动,这才随她跳崖。”
薛亮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忽然看向浅也,问道:“小夏姑娘,你觉得呢?”
你跟我一起死吧,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浅也的心里话,可望着一屋子注视自己的男人,她只是轻轻笑了笑,违心道:“我跟三少爷想的一样,应该是用无私奉献之心来让他愧疚难安。”
听她这样说,苏轮转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玩味。
薛亮低头抿了一口茶,确定包厢里所有的人都在等自己,这才幽幽道:“世人都说,她这一句话,定是道尽痴心至极,这才让骆宗书大失心志,随她殉情。”
“可没人知道,当时的薛采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她说:骆郎,我丢下女儿,杀人逃跑,追你至此,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薛家是有藏宝图,也的确是刻在了给你的牡丹坠子上,可,那坠子有一对,还有一半,我送给了别人,今生今世,你都别想得到。”
今生今世,你都别想得到。
然后她跳崖。骆宗书骤然知道这个秘密,再无法冷静,想从她嘴里套出另一个坠子在哪儿,这才一起跳了下去。
众人的表情很精彩,几乎可以用“颠覆”二字来形容。
薛亮欣赏了半天他们的表情,好久好久,才沉沉道:“薛采琴姓薛,我也姓薛,二位应该已经猜到了——骆恩,正是我的太奶奶,后来她改名薛仇,就是不想让我们薛家后人忘记薛采琴的大仇。而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周令初和周令祎同时敛了敛神色。
薛亮道:“薛家藏宝图分别刻在了一对牡丹坠子上,骆宗书的那一对已经跟他掉落悬崖,再难寻到。我此番来好合镇,是想找到另一个坠子。薛采琴曾将一个荷包送给当年与她交好的妓/女,荷包里面就有牡丹坠。后来那妓/女为了生计,又将其卖给了阴街一个姐妹,如此辗转数年,下落不明。”
“可就在前几个月,我听说阴街上的柳夫人得到了一个稀罕坠子,里面刻着一朵火红色的牡丹花,转动起来,仿佛活了一般,蓬勃朝气,血腥妖冶,与我太奶奶描述的薛家牡丹坠一模一样。”
“二位少爷想入仕,薛某也想要回柳夫人手上的那个牡丹坠,既然如此,二位少爷不如就比一比,谁先将那牡丹坠交给薛某,薛某就向铁大人推荐谁。”
牡丹坠?
浅也听薛亮最后几句描述,总觉得对这牡丹坠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此刻听到这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无人角落处,穆夜将她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坠子,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东西你先收着。若我们真能成功逃出去,就当我将来的信物。
——夜少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把血牡丹放到哪里了?
——头顶明月高悬,地上她没命狂奔,身后的杀手尾随而至,她跌倒在地,危急关头,她毫不犹豫地就将牡丹坠扔向了别处。
血牡丹,薛家藏宝图,会是同一个么?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连上穆夜这条线了,如释重负。
第44章 第08章:好合百年(一)
薛亮说,那牡丹坠子,如今就在柳夫人手中。
柳夫人何许人也?
但凡在好合镇上住过的人,不论是阴街的,还是阳街的,都听说过有关这个女人的事迹。她曾是阴街上的头牌花魁,能歌善舞,一笑千金,后跟了阳街的老大厉知秋(上一任),自此不再抛头露面,伺候他人,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可以算是阴街上隐形的“女王”。
可好景不长,才跟了厉知秋三年,这厉知秋就因为得罪官府高层被捉拿归案。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柳夫人却偏偏是个仗义的。彼时,她肚里虽已怀了厉知秋的骨肉,可她不仅没打掉,反为了孩子的爹,频繁奔波于官府衙内,打点官员,疏尽钱财,企图救回孩子的爹。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钱财散尽了,官员求遍了,厉知秋仍然被斩首于菜市口。这非常无奈,但生活总得继续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肚里的孩儿,柳夫人重操旧业,干起了老本行。然,妓/女这一行当,可谓“人才辈出”,客人最是喜新厌旧,更遑论你一个过了气的花魁?于是,接下来的十年,柳夫人就过的万分艰辛。
可,世事大抵如此,你苦尽了,自然甘来了。
柳夫人艰辛的这几年,厉知秋的儿子也在一天天长大。这小子继承了阳街上一任老大的聪慧无双,又因长年浸淫在阴阳两街,装的了乖,卖的了傻,狠的下心,吞的下辱,坑蒙拐骗,无所不会,越货杀人,无所不及,不讲人情,不重道义,才十岁出头,却收服了阳街一众好汉,俨然成为了阳街新一任老大。
新一任阳街老大的母亲,谁还敢欺负?
于是,柳夫人再度过回了曾经跟着厉知秋方才有的好日子。
……
……
“这妓/女,倒也是命好。”坐在桌边的周汀兰听完杨先生的介绍,不屑地撇撇嘴,末了,又道,“既然坠子在她手中,哥,咱们不妨就花钱向她买过来,要多少钱,随她开。”
听她这样说,浅也心里暗笑。这周汀兰,当真是暴发户的作风,想要拿钱砸死人。柳夫人若是个能被钱财打动的人,当年也不会散尽钱财去救厉知秋了。
不过……
想到一个可能,她不由皱了皱眉,看向周令祎,心里暗叫糟糕。
——要不要告诉他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闻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