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坐在常乐对面,伸手托腮,皱着眉头做聆听状,常乐拿起筷子的手一僵,脸色一下子便冷淡了下来,“别再跟我提这个人。”
“夫人,若是王爷做了什么让您生气的事情,您可以和芊芊说一说,也好过自己憋在心底。”
芊芊伸手覆上常乐的手背,常乐望着芊芊半晌,然后猛地一跺脚,似泼妇骂街一般忿忿道:“死宋祁,白白送上门的美人你丫都不要!”
芊芊有些不明所以,只见常乐一抬头,继续控诉道:“本妈妈都闭着眼睛躺好了,那丫竟然还能忍住不要,你说,他是不是身有隐疾?!嗯?”
常乐的情绪太过激动,芊芊总算明白了常乐所言何意,面上飞过两团红霞,连忙绕到常乐背后,小手按上她家夫人的肩膀,然后轻声宽慰道:“夫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本就是个清淡之人,自从遇到夫人之后,他的生活才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王爷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在芊芊眼中,王爷对夫人很是宠爱呢。”
常乐从鼻子中哼哼一声,“宠爱?没听过。”
芊芊继续按着常乐的肩膀,力度拿捏得当,“夫人您想想,这诺大的王府之中,除了您哪还有其她女眷?再说,反正在芊芊眼中,除了对您,王爷还从未刻意去找过哪个女子。”
听过芊芊的话,常乐细一思忖,宋祁这货确实只骚扰过她自己,待芊芊以为她家夫人终于要开窍时,却见常乐猛地一拍大腿,“宋祁这丫也忒过分了些,是瞧着本妈妈善良柔弱好欺负么?!”
芊芊:“……”
☆、宫廷家宴(二)
常乐心底闹腾的厉害,没由来地就有些发慌,额上冷汗频频,双手却使劲攒着,嘴唇亦咬地有些泛白。虽是如此,她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那副小身板尚挺得倍儿直,下巴抬起一道不卑不亢的弧度,目光安静地垂到地面,这幅样子落在端坐于高堂之上的女子眼中,却是有趣的很。
常乐至今都不愿相信,晌午自己刚刚出了玉湘阁的大门,想着打包些小吃顺便带回王府,可谁知还未瞧见冬霆的身影,自己便被俯身恭恭敬敬迎在路边的几十名宫人一蜂窝地推进了一辆金盖长帷流苏马车之中,等她回过神来,芊芊也不知被那些人带到了何处。
刚刚进门之前,常乐瞥到了“昭宁宫”三个大字,那她如今要见的便该是太后了,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为何会想见她这么个市井小民呢?
“走近一些,给本宫瞧瞧。”
太后娘娘的声音竟是难得地温柔婉转,常乐微微抬眼,刚刚她一直没敢直视太后的双眼,这会儿向前挪了挪,眼光和太后对上,愣怔三秒过后,竟差点一嗓子嚎出声来。
常乐早有耳闻,太后所属的长林一脉,宗室子弟大多仰仗着太后的宠爱,任性妄为,欺压百姓,实为大炀的腹心毒瘤。遂常乐一直以为这太后必是个年老色衰的糊涂老太,到顶了也就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可如今这么一瞧,才发现太后她老人家竟是肤白貌美,明眸皓齿,素手芊芊,碧波似的长裙散在身下的金丝锦垫上,映得那人眉目温情,这般看来,怕是尚不及三十年华。此时太后正侧身倚在身后的雕花软垫上,眼神懒洋洋地扫过常乐的脸颊,然后忽地目光一沉,杏眸微圆,不怒而威,直棱棱地望着常乐胸前。
常乐心底咯噔一声,不由感慨,没曾想尊贵如太后还有这般嗜好。遂常乐咳嗽一声,不漏痕迹地拢了拢开胸的前襟。
谁知,太后竟嗤笑一声,“怎么?这会儿倒想起遮掩来了?”
常乐本着不拘小节的英雄作风,笑容满面地抬头,奉承道:“哪里哪里,太后若是想看,草民那是一千个心甘情愿。”
说着,还挺了挺胸,以示决心。
对面的太后却眉头一蹙,只一招手,在常乐身后便冒出一个宫人,然后有些粗鲁地伸手揪起她的衣襟,在她胸前探了探,在常乐喊出“非礼”之前,快速将她挂在脖前的玉扳指取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呈给太后。
那是去年常乐还在望江楼时宋祁拿给她补贴开销用的,常乐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小脸一红,衬着身上的樱粉色褙子,显得格外圆润可爱。
“公主,您过目。”
那人轻轻点头,接过玉扳指放在手中把玩片刻,顺便张口,身旁的宫人连忙递上刚刚剥好的荔枝,那人含了一颗在口中,声音因此也有些含糊不清,“说罢,你和皇叔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怎会将皇爷爷赐下的玉扳指都给了你。”
等等……
公主?不是太后吗?
皇叔?难不成是指宋祁?
常乐脑中山路十八弯,乱成了一锅浆糊,“这……这不是昭宁宫吗?”
那所谓的公主并不言语,身边一直静默不语的细眉嬷嬷捏着一副尖锐的嗓音,顺带不屑地轻哼一声,“你这丫头是哪家的奴才,竟敢在和玉公主面前这般无状?这昭宁宫是当今太后的寝殿,咱公主是太后的心肝宝儿,坐在这儿审问你那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常乐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心里总算明白了,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子便是恒裕放在心尖上的未婚妻,和玉公主了。遂她连忙堆上几道憨实的笑容,回道:“那是那是,民女三生有幸才能得见公主芳容。”
那和玉唇角微微勾起点点笑意,却没有一丝温度,冷得渗人,最终状似无意地喃喃一句,“当真是个野丫头。”
就在那一瞬间,之前那抹常乐几近遗忘的无力感再次汹涌而来,自己与眼前之人分明处于两个世界,却偏偏要硬生生融在一处,接受别人的审视与嘲笑。
“对了,本宫还要提点你一句,不管你意图何在,这淮南王府可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常乐觉得自己脸上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那种在这些权贵面前卑微如尘土的感觉深深折磨着自己,其实她从未想过要大富大贵,她只希望自己能安生地过日子,哪怕清贫余生。
可为什么?总有人想提醒她这个世界的规则与黑暗?
许是常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听到身后纷纷跪倒的声音,以及那道不经意间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脚步声。
“皇叔怎么过来了?”
宋祁么?
常乐听见一道喜忧交杂的声音,心底猛地一颤,回忆起清晨的不快,呼吸不自觉放得愈发轻缓,只怕错过那人任何一丝的言行举止。
只感觉肩上一沉,那件熟悉的灰白色毛裘便落在自己身上,常乐小心翼翼回头,正对上宋祁微微含笑的水眸,身子蓦地一轻,被那人打横抱在身前,然后那人抬眼,对上和玉公主惊疑的视线。
“对了,二叔还没向你介绍,乐乐便是未来的淮南王妃,你的婶婶。下次公主再见到乐乐也无需行礼,只恭恭敬敬唤句王妃便好。”
说着,转身便离了昭宁宫,步伐沉稳,踏在白玉台阶上,亦声声踏在常乐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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