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到那宴会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恒裕他到底会不会来呢?想到此处,常乐困意全无,若是不来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与和玉公主的亲事越来越近了,无论多么风流的男子都该认真地为自己以后的妻子筹备打点吧。
常乐彻底歇了休息的心思,起身回到三楼的扶手旁,望江楼内统共有三层,正中央空出一大片地方,中间搭了个宽敞别致的台子,从二三楼的扶手处都可以望见楼下台子上的场景。
按常乐的安排,一楼二楼三楼的客人身份各不相同,每个人的请帖上都写好了楼层与座位,遂此时常乐朝前方遥遥一望,果真发现大部分的客人都已落座,只有几个相识的公子仍站在一处唠着嗑。
常乐的眼神暗了暗,抓住横栏的手不由收紧,指节处还隐隐泛出一丝青白,他当真没有来。
也罢,常乐重新挂上一副笑意,这才搭上棉儿的手下到一楼。
站在圆台的中心,常乐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帕子,全场似是有感应一般俱是安静了下来。常乐清了清喉咙,这才学着央视中秋晚会开场的调调,认真道:“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这望江楼的老板,大家唤我常妈妈便好。”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掌声,常乐微微咳了一声,望江楼的娃娃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激动地鼓起了掌,顺带着点燃了全场的热闹气氛。
常乐再次清了清喉咙,接着道:“我们望江楼做生意主要是为了大家开心,在此我常某声明几点:其一,我望江楼的姑娘琴棋书画面面俱全,个个都是貌美心善的妙人儿。其二,我们这儿的姑娘皆是卖艺不卖身,望各位能体谅理解。其三,也是例外,若是哪位公子真心瞧上了我望江楼的哪位姑娘,只要你二人情意相投,我常妈妈绝不会阻拦这对姻缘。”
话音刚落,宾客席中便引起一阵骚动,常乐早便料到大家不可能这般轻易地认同,遂提高了几个音调,故弄玄虚道“接下来,便请我们艺满京都的洛扬春洛姑娘为大家跳一只舞,名唤‘千梦流连’!”
此话一出,再也无人争议刚刚的规矩,连忙板正了身子,双眼放光地望着台子中央。
常乐悄无声息地撤了下来,转而坐到棉儿早便备好的桌子旁边,一边嘬着面前的清茶,一边定定地瞅着台上。
忽地,一阵空灵清怨的音乐自空中传来,常乐紧张的身子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今日这曲子比往日排练时还要动听许多。
这首曲子是常乐苦思冥想之后敲定下来的,原曲是天空之城,常乐不会记音谱,只能自己哼着去找乐师又填了词曲。
伴着曲子的起调,不知打哪儿飘来的花瓣亦纷纷扬扬而下,就似一场盛放的桃花雨。
就在常乐愣神的一刹那只听坐席间发出声声惊叹,伴随着倒抽冷气的声音,常乐这才回神,便望见洛扬春一身轻柔似雪的白衣,只在腰间裹了红绸,长发未系,任意地披散在身后,自三楼的空中缓缓旋转飘落。
那人唇角似乎泛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待你认真去瞧时,便又没了踪影。
这般场景常乐幻想了许久,当年她只在小龙女自那重阳宫顶飞身而下时瞧见过,果真,美得不似凡间俗世之人。
那人的舞姿翩若惊鸿,怕是撞破了无数人高垒的心房。
待洛扬春一舞罢,满堂静寂了半晌,这才爆发出一阵阵不绝于耳的叫好声,常乐不由笑眯了眼。
洛扬春正打算走下舞台时,却听门口处传来一道略为慵懒的声音,“扬春姑娘还请留步。”
常乐浑身一颤,这才把目光投向门口拥挤的人群,果不其然,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堪堪挤过那群看客,理了理身上的浅白色锦衣,“江某倾慕洛姑娘已久,不知姑娘可愿与江某携手,成全这段姻缘。”
那人一日未见,潇洒俊朗依旧,只是望向常乐时唇角那抹随意的笑容,灼伤了常乐的视线。
想要洛扬春吗?常乐脑中一团乱麻,心下似乎被人撕扯开来一般,痛的厉害。
有和玉公主还不够,还想要这京城第一名妓是么?
虽是如此,常乐面上却仍是笑意满满,分不清真假喜怒。
若是春春愿意的话,她又有什么资格阻拦,明明自己刚刚才宣读的规矩不是么?
恒裕的话让楼中的看客炸开了锅,却并无一人敢开口反对,只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份旁人实在是惹他不起。
洛扬春此时站在正中央的台子上,单薄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却仍是站的笔直,声音温软,说出的话却又异常坚定。
“多谢侯爷的厚爱,扬春不才,只是区区一介舞妓罢了,怕是配不上侯府的门第。”
常乐心下苦笑一声,这算是拒绝么?自己到底又该如何帮她?
果然,江恒裕眉头蹙地发紧,声音含了丝淡淡的怒意,“洛姑娘这个理由委实牵强了一些,你我郎才女貌,又何必要囿于门第这等世俗之物?”
洛扬春唇角有些泛白,眼神慌乱地转了转,在扫到某一处身影时,这才微微舒了口气,玉手一点,眸中含了盈盈微光,满是蜜意柔情,“其实是扬春倾心这位宋公子已久,实在难以应承侯爷的好意。”
宋公子?常乐这才把头一抬,顺着洛扬春的手指转到了那人的方向,待看清那人的模样时,这才微微噫了一声,这个宋祁何时默不作声地就来了?怎也不过来与她打声招呼?
许是那人出落地过于俊美,气质卓然,在人群中一站,便似入了无人之境一般,让旁人眼中再也瞧不见其他。
谁知,聚焦了全场目光的宋大公子此时却正笑意满满地瞅着常乐的方向,常乐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刹,心尖忽地颤了一下,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被迫成为群众焦点的宋祁却只是微微一笑,冲着洛扬春轻轻颔首,然后那人用平淡如水的腔调,道出了石破天惊的话来,“许是让洛姑娘误会了,在下来这望江楼,只是瞧上了你们老鸨罢了。”
观众席成功地散发出开机失败,重新启动的声音。
常乐即将逃离的小身板一僵,洛扬春被那人的话震得眉峰一抖,吃瓜群众的眼睛却瞪得锃光雪亮。
没曾想,只是来参加个宴会,却碰巧遇见了这么个八卦的盛宴,这种他爱她,她爱他,他却爱她的多角恋戏码总是最能耗人吐沫,让人不厌其烦地口口相传。
似乎已经预感到千荥城今后几日的舆论风向…
常乐忽然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待她猛地转身望向门口时,却发现那人的目光冰冷刺骨,即便只是一秒,也足以判她死刑。
也罢,其实常乐知道,刚刚那番话也许只是宋祁的托词罢了,他不想应承洛扬春,只得找个借口,只是他这个借口,烂出天际罢了。
可是有些人却不明白,刚刚那个眼神,明明是以为她与宋祁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是不是只有不在乎,才能谢绝所有伤痛?
常乐心下痛得厉害,没能撑到故事的结局,便脑袋一空,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闭眼前还能瞧见恒裕那张瞬间含上了惊恐的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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