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齐王府确实是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世子此时的念头,却与许多宗族是一样的,家丑不可外扬。宁可自家沉塘,不能交给官府打板子。
为此,世子现在要保住妹妹,糊弄住父亲,将母亲的死遮掩过去!
第一件事,就是勒死王妃的侍女,来个死无对证。第二件事是告诉齐王,安泰郡主是在与他怄气,生气母亲的死是父亲不上心,故意命侍女那般讲的。第三件事,就是给齐王妃之死编一下合适的理由——王妃是误服毒药死的,侍女难辞其咎,被得知真相的世子一个激动,勒死了。
安泰郡主创造了一个纪录——无论争取夺利如何惨痛激烈,杀爹杀老婆杀兄弟杀侄子杀亲戚全家史不绝书,对自己亲娘动手的,还真是稀罕至极!
就是这稀罕至极,还被世子给掩了下来。
世子为了将事情完全掩盖住,甚至不惜向齐王建议,将听到内情之人殉葬。说服齐王很容易,齐王妃到了地下需要人伺候的。
齐王府的大门,再次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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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知道这件事,是在次日。
王妃薨,不如太后、皇后那样,需要满朝举哀、命妇入宫哭灵。对于相府来说,吊唁等事还是需要的。林老夫人才埋汰了一回齐王妃,齐王妃就死了,如此,哪怕齐王府一步登天,也不用拜一个不着四六的国母,真是万幸,林老夫人还是有些讪讪的。
毕竟,人死为大,恩怨俱灭。
不过,林老夫人还是对程素素说:“死过人不干净的地方,你们小孩子就不要跟着过去了。”
程素素道:“阿婆都能去,我如何去不得?”
林老夫人只得说得很明白:“那个齐王,现在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子呢!你们小孩子,别被吓着了。”
越这样说,程素素就越不能不陪着去了:“那我就更得陪着阿婆了,怎么能让您一个人涉险呢?”
最后,林老夫人没有拗过程素素,与她一道换了素服,往齐王府去。
齐王府人口少,这个场面上愈发显得凄凉了。程素素从车窗里数了数齐王府外拴着的马匹,发现来吊唁的官员不少。然而到了后堂,却没有看到多少命妇。后宅虽有官员主持,一应事务却都禀于安泰郡主。
程素素对安泰郡主的印象还不错,十分诚心想安慰她,却又知道这时候说话,不是轻了、就是重了。自己的份量也不够一句话能解她忧的,便只是握着她的手,默默陪着。安泰郡主忙了半天,终于缓了一口气,两人默默站了一阵儿,安泰郡主反手拍拍程素素的手:“我很好。”
林老夫人也觉得安泰郡主可怜:“人已经去了,别人再说什么不要伤心,都不顶用。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只有活着的人将日子过好,才是正理。我活到现在快八十岁了,红白事见得太多太多了。听我这一句吧。”
安泰郡主的表情有些僵硬,人也僵硬着向林老夫人福了一福:“承您惦记。”
林老夫人与程素素便再无他话,香也上完了,默哀也默哀过了,便向安泰郡主告辞。出来到车上,程素素才说:“后头人真少。”
林老夫人道:“想借机往前凑的,不够格让王府留下来应酬。够份量的,又……唉……”
诚如林老夫人所言,小官儿们的家眷想往前凑,也是凑不上的。其余如宫中,只是遗使,诸王府,也是派员前来。程素素不知道的是,赵王妃好险“忘了”派人吊唁,是被嫂子燕王妃按着头派人来的。邺阳大长公主等,也是派了府中长史。在这方面,她的面子情却是做得不错的。
内心里,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齐王世子随口编造的理由,居然得到了许多人的高度认可。误服毒药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贵人身上,都是相当小概率的事情,值得怀疑是否有阴谋,发生在齐王妃身上,居然很贴切。
然而这一切理由,在邺阳大长公主眼里,却充满了违和!
她孙女儿才在东宫传来喜讯,那头齐王妃就死了,晦气。转念一想,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第二天一早就往东宫去见孙女。
只要东宫有后,管他什么齐王不齐王,过继不过继,统统都是稀烂。东宫内一片欢腾,哪怕齐王妃死了,与东宫有什么关系?不过太子妃还是命人不要张扬,毕竟孩子还是要生下来、养大了,才好。现在说出来,可别把好消息惊散了。
见到视线,太子妃嗔道:“瞧您,又不是要生了,怎么就急匆匆的过来了呢?”
邺阳大长公主没好气地道:“还不是担心你们?”
“我们很好的,两宫比我还上心呢。”
邺阳大长公主左右看看,扶杖走到太子妃身边,俯下身来道:“齐王府的事,听说了吗?”
“是,已经派员去吊唁了,我也让这宫里不要太欢庆,免得扎人心。”
“你怎么不明白?她死的时候也未免太巧了!要是没有你这一桩喜事儿,咱们设法说动两宫让诸王进京,为的是什么呢?”
太子妃也是一点就明,诸王进京,实是邺阳大长公主一系的运作。盖因深觉齐王府不可靠,故而不得不暗中与育圣宫的心意作对。齐王府的不可靠,代表作就是齐王妃。如果没有了齐王妃,相信许多人也会觉得齐王府是个可以妥协的选择,至少不会反对得十分坚决。
这对东宫、张家都不利。
然而,齐王妃在这个节胄眼儿上死了!确实死得巧。
太子妃犹豫道:“阿婆,齐王妃误食毒药,这也没什么毛病吧?真要除掉她,什么落水溺毙啊,跌跤摔头啊……哪样不行?真是不着痕迹的。”
邺阳大长公主冷笑道:“你还年轻,哪里知道,她从来手误、口误、天真烂漫,都是坑害的别人,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苦果。现在自己吞毒药?骗谁呢?还有仆妇殉葬?我看是灭口吧?”
说完,直起身来。
太子妃一惊,细细一想,无数的故事里,以及亲自与齐王妃打交道的过程中,收拾烂摊子的、受苦的,统统不是齐王妃。
太子妃细思恐极:“难道是齐王?这不能够吧?他们不是伉俪情深吗?”都说齐王妃不好,齐王纵容,然而谁的心底又没有过希望也有一个这样的人纵容自己呢?哪怕一天也好。
邺阳大长公主依旧冷笑道:“那谁知道呢?若我猜得没错,就是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你,千万要小心!”
“是。阿婆,还请阿婆教我。”
“你这样……”
邺阳大长公主深信齐王妃之死必有隐情,然而她说的都是基于长期仇视齐王府的经验。实在不能作为证据拿出来讲,何况,就算有证据,现在也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只能暗中防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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