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比别人多数倍的时间,沐云岭才在每十日一次的jiāo货限期内将下品灵石全部上缴,也是到了这第十日,他方才第一次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宿舍休息一晚,而明日等待他的,又是没头的挖矿生活。给这些挖矿工人休息用的屋子,只是用简单的木板随意堆成的,而沐云岭来的最晚,较好的chuáng位都被别人占去,只有在冰冷风口处有一个仅仅铺着糙席的小chuáng。
平时都在风餐露宿中的沐云岭面上没有半点嫌弃,只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破烂短刀,将糙席的边缘割个平整后,才坐在了糙席之上。如今已经是月落乌啼的傍晚,小屋里面只能听到一片令人烦躁的鼾声,沐云岭盘腿打了一会儿坐,发现每次都被吵断,便皱着眉起身走出了屋子,并随手拿走了那已没了半点仙器光辉的宝剑。
沐云岭没有注意到,在他走了之后,一个半透明的小小家伙带着泪汪汪的眼睛蹦了出来,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默默地追了上去。这只正是一只被茗茶分出来保护沐云岭不被邪鬼近身的功德团子,如今在传送阵中分散落单,也不能贸然回主人身边,只能凄凄惨惨的跟在沐云岭身后,吃了好多天四处奔波的苦。
小小的功德团子蹦啊蹦的,在森林里找了好久才挖出来一个可以吃的大茄子,知道沐云岭好久没有进食,就算是讨厌他,但功德团团还是吃力的将大茄子挖出来,吃力的扛到沐云岭面前。
刚盘腿坐下要入定的沐云岭听到异于风声的沙沙声睁开眼睛,便看到功德团子扛着大茄子艰难前进的身影,他也没上前接过,而是看着它一点点的将茄子挪过来,随后一个踉跄摔的打了好几个滚。
“原来是你。”沐云岭冷眼旁观着,心里顿时明了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总察觉到的视线来自哪个。知晓功德团子即是一种功德积累后的产物并不会害人,沐云岭看了它一眼,顿时也觉得腹中饥饿,便拿起那条长茄子,擦拭过后,也不将它弄熟,就径直吃了起来。生茄子的味道又涩又怪,但数日没吃过任何东西的沐云岭却已经无法介意了。
功德团子抬着小脸,拍着小爪子瞅着沐云岭将那茄子一口口的吃下去,才满足地扬了个淡淡的笑容,却没有在意自己的颜色随着茄子的消失而在一点点变浅。本来在主人身边凝实的为金灿灿颜色的功德团子,由于做了伤害生灵的事,如今已经只剩下浅浅的一小团半透明物。
抬手擦掉嘴角暗紫色的汁液,肚子里面感到充实的沐云岭看了变浅的团子一眼,目光有些复杂,但却还是没有做什么,只是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入定将最近吸收来的灵气融合。
这修真界不愧是灵气浓重的地方,特别是在矿山的山脉之中,就算是这些天并没有修行,沐云岭也能感觉到体内灵气的充实。吸收了大量的灵气之后,沐云岭体内泛着黑光的灵气渐渐地变得灰白,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进入腹中,整个丹田的灵气,也变得正常了许多,成了微暗的色彩。在将灵气运转到丹田之后,沐云岭立刻有种脑袋一清明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渐渐地消失,同时内力那些疯狂的杀意,也减弱了很多,不在时不时影响他的神智。
看来他会失去理智,和吸收的气有很大的关联啊。在凡间的时候吸入过多的污秽之气,以至于变得更加易怒嗜血,而这些日子以来吸收的尽是纯正的灵气,所以那份残bào就被压制了下来。
沐云岭搞清楚了这点,可却无可奈何,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吸入哪种灵气。
「沐云岭。」
某张灿烂的笑颜和声音从脑中闪过,沐云岭骤然睁开眼睛,但四周只有鸟鸣的声音和空无一人的树林,哪有那个无论在何处都异常夺目的影子。
他垂下睫毛,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手中的长剑,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可内心却并不平静。
他一直都很冷静,未免被伤害,所以从来没有肖想和自己相差太远的东西。本来知道茗茶给自己带来了太多改变,他便有意在疏远,可是却总是没有成功。她每次都到来的恰是时候,就如同第一次相见之时,她也是为他开辟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吵闹的家伙了……
哪怕是知道分开对自己更好,却还是忍不住会想到那家伙。甚至是在矿山中工作时,也抑制不住去想她在何处,能不能受得了这般修行的艰苦。
思及此处,沐云岭的眉头更是打了个死结,虽不知其他宗门如何,但要入山学习仙术,怕是多少会有些考验,也不知道那样的家伙,能不能挨得过去。
“……”
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又想到那家伙……
沐云岭有些烦躁的睁开眼睛,便看到半透明的功德团子正抱着一朵大大的野花休息着,两个小爪爪还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眼见着天色已经白了大半,矿山的工作还要继续,沐云岭便起身朝着矿场走去。而功德团子见人已经走了,也连忙qiáng打起jīng神来跟上他的脚步,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的蹦跳。
在经过河塘的时候,一尾大鱼在水中跳跃的时候不慎蹦出水面,啪的一声落在了沐云岭脚边。
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幸运之事的沐云岭有片刻愣怔,那腹中原本被压下去的饥饿感又涌了上来,他蹲下身,正要伸手将那鱼抓起。却听到身后有嘿咻嘿咻的喘息声,沐云岭转头看去,便见那功德团子吃力的跟在身后,在初升的阳光中似乎随时都要消散。
沐云岭伸手抓鱼的动作顿了顿,脑中茗茶带着团子们的巧笑嫣然又一闪而过。
伸出的手犹豫了下,却还是蹲身将鱼尾巴提起来……
但随后又是一声哗啦的水声,却见他提着鱼尾,将那条大鱼扔进了水里。
进入水中的鱼儿畅快的游动了两圈,鱼脑袋在河面上来回起伏,像是在对沐云岭道谢一般。而沐云岭却不想在看,心里也有些不舍,他转头像身后的一点望去,可那后方却不见了功德团子的影子。沐云岭的心中浮现出一丝失落,有种空dàngdàng的感觉。
但下一秒,前面拨动糙丛的声音再次响起,沐云岭往前看去,便见已经恢复成了金灿灿颜色的小团子正充满活力的跑在前方,对着他挥挥爪子。
那一点对到手鱼儿的不舍消弭,沐云岭看了眼那重新有了jīng神的团子,便收回视线,朝矿场走去。
而同时,在遥远的三十三重天上,垂望银河的老君弯了嘴角。
一切,都在天道的控制之下进行着。
35、第 35 章
朝云宗内,茗茶一个人在山下的药田中走着,却不知因为她和观天录的择师问题,却引得整个高层都乱了起来。庄严的大殿之上,又是吵闹不堪,连温和的掌门,也皱起眉来。
“黑榆!你这混蛋,太卑鄙了!那观天录分明是我看好的徒儿!你居然横cha一脚,挑拨阳飙那疯子qiáng迫他拜了师!”
“呵,什么叫你看好的徒儿,有经过我们同意了吗?”黑榆得意的扯起嘴角,挑衅道:“再说,你可有证据说是我挑拨了阳飙,你要是有怨气,那就亲自去找你口中的那疯子说话,让他将徒弟归还于你啊!”在这群长老之中,他们仅仅是元婴中期,唯有阳飙这痴迷以力征道的疯子进了元婴后期,那huáng剐虽在嘴上说话,却是不敢招惹上元后修士。只是阳飙这人不喜欢烦心事,所以从不到正殿。
“你!那疯子平日里素来和你jiāo好,除了你难不成是掌门吗?!”说完这huáng剐手指一直,居然直接指向了最上方的掌门,丝毫没有半点敬意。
看到他的动作,包括黑榆在内部分长老都变了脸色,就算是如今掌门已……但得到他辟佑才能平安修炼到元婴期的众多长老,却不容许有人轻慢于他。而另外的一些长老,却多是半路加入,或原本就是来自朝云的偏远峰主,对其感qíng不深的。而huáng剐的身份更为敏感,他与掌门其实可以算是师兄弟,两人的师父都是当时旌宇真君的弟子,只是却观念不和,在旌宇真君离开此界之后,师兄弟的关系更加恶化。这份仇恨,也自然同样延伸到了弟子头上。
朝云掌门锁星晖天资纵横名声显赫,一手创立了朝云宗,但同样是旌宇真君徒孙的huáng剐却并不出名,连他的师父也生生矮了他一截。在师父寿元尽也没有成功进入出窍期的弥留之际,为了徒儿的未来,他便与锁星晖一泯恩仇,让huáng剐留在了朝云宗,免了他身死后,徒儿遭仇家毒手的惨剧。但huáng剐却因为天资高而对掌门颇有仇恨,一直认为自己进入这宗门屈尊纡贵苦于师命。
听到两人的吵闹不断,星晖掌门的脸上也带了愠怒,扫视了huáng剐一眼,他猛地一拍副手,道:“够了!”
作为元后修士的威压席卷了整个大厅,生生将满屋子的长老峰主压制下去。仅仅只有金丹期的峰主们个个面色发白,连刚进入初期的长老,也并不好受。而这其中最为痛苦的还是huáng剐那生生用丹药灌大的儿子huáng笱,根基不稳的他俯着身子,双目圆瞪,后牙因忍耐而咬的咯咯作响,恐怕若是掌门在不收回威势,便随时有可能倒下。
见屋子里的人虽然不忿但也安静下来,锁星晖无力的吁了口气,后背靠在座椅之上,脸色也微微发白。他梳理了下呼吸,待平静下来之后,便道:“既然阳长老已收了观天录为弟子,事已成定局也多说无益。至于功德仙,既然你们僵持不下,那在……这段时间,便暂且搁下好了。”
“那怎么行,掌门……”
“这是本君的决定。”锁星晖面无表qíng的看向一脸忿忿不平的huáng剐,只望得他低下头不再多语,方才自掌门的座椅上离开,只给下面的人留下了个衣袂翩翩背影。
但是黑榆等熟悉掌门身体的人却知晓,如今的锁星晖,经过刚才的发难后已然是jīng疲力尽,连瞬身恐怕都变得吃力。
锁星晖回到自己的dòng府之中,才吃力的盘腿坐在蒲团上喘息,拿出平气丹吃了下去,丹田那一时澎湃一时又枯萎灵气才重新缓和起来。将厚重的掌门长袍换下,穿上一身月牙色的朴素深衣,才又打起jīng神,往山下走去。如今他的身体算是时刻离不了丹药,每次的消耗很多,而这件事又不能对外人说起,只能每日自己去山中采药炼丹。
过段时间便是宗门大比之日,大多修士都是崎螺内试炼,这后山除了照顾药田的人之外鲜少有人会去,再者掌门本来就擅长炼丹,就算看到了也没有人会多想什么。只是当锁星晖走到山中的药田之时,却看到有人比自己更先一步到来,坐在了那槐灵树下的藤椅之上,在她的前面,还有一朵dàng漾摇曳着身子的花儿,两人似是在聊天。
“…平时都在那树荫下,也照不到太阳,那小僮好生无礼,反倒是怪我不能生养。也不想想在那角落的僻壤之地,连蝴蝶都不去问津,我出身高贵,可是灵糙异种,岂能轻慢对待,那些个蜜蜂的丑陋虫子,人家看不上眼,也不想他们帮着授粉。”红色的小花扭着树jīng,语带着愤恨的说着,而它身下的土壤发cháo,明显是刚刚翻过。那花儿抬起脸来面相太阳,舒服的叹了一声,道:“现下可多亏了仙子,将我移到了此处,往后若仙子想要这山中的灵植,都可以与说我上一句,那些凡花俗糙,必定自愿送上。”
茗茶坐在藤椅之上,言笑晏晏的看着这炼制补气弹药的益气糙异种唠叨,到底是修仙界中,这花糙树木的灵xing远远非凡界可比。而这益气糙灵智健全,怕是过不了几百年,便能转成妖修,可变化为人身了。
“仙子,你看我叶子上是不是生了虫子,总觉得有些痛……”那花的声音戛然而止,jīng儿也不再继续扭动,只是花瓣微微颤动,指了指东方。
茗茶顺着那花瓣看去,便见一身材纤瘦的飘逸男子,正含笑站在不远处。茗茶一怔,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正是先前在正殿上见过的那位掌门,连忙起身道:“茗茶见过掌门。”
“不必多礼。”锁星晖的笑容温和,抬步走到茗茶身边,伸手虚扶起她,看了眼那顿时老实下来的花儿,笑道:“反倒是我打扰你了。”
想到自己刚才和植物jiāo流的样子被人看到,茗茶感到一阵不安,但见锁星晖面色无异,方才想起来功德仙只有到元婴期才能和万物jiāo流的事qíng应该很少有人知道,便才放下心来,回道:“我只是看到这益气糙在角落里见不到阳光,才帮她挪了位置,倒是茗茶多事了,也不知会不会给掌管这药田师兄们添麻烦。”
“不会,这山上都是些较为普通的灵糙,平时也只有仆役照看,却是他们多有不懂的地方。”锁星晖如今已经数千岁,xing格已被岁月磨平,平时待人也是温和没有架子。如今见茗茶独自一人在这山中行走,知晓如今观天录被阳飙收为徒弟,而她却因身为功德仙身份特殊而一直没有定下主峰,便宽慰道:“若有难事,可来寻我。我平日里无事,也多是在这林子里走动。”
锁星晖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些可惜,他很喜欢这个气质淑静的姑娘,但却没有办法收她为徒。等他过身之后,她还是跟着下一任掌门更妥当些。若是他收她为徒的话,怕是会遭到某些人的欺负,而且世事无常,即使他选定的掌门是正直之辈,但也难免尴尬。
压下心底的遗憾,锁星晖自空间中拿出一本符箓的书籍jiāo予茗茶,道:“我晓得功德仙没自保能力,虽可以有外物护身,但多学学东西总是有备无患。这本符箓是我师主留下,不主攻伐,你且回去看看,能多些自保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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