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的灰沫从dòng内飘出,发呆的茗茶被烟尘笼罩起来,随后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沐云岭听到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事qíng探头看去,就见茗茶正苦着脸抹掉脸上的灰尘,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的灰尘被眼泪润湿后像墨水一样沾在她的脸颊,让那张白皙的脸蛋“长”出了几道不均匀的胡子。沐云岭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撕下自己右边的袖口扔给茗茶擦脸,随后又接着撕掉左边的袖口也一并扔给她。原本就很陈旧的外衣,瞬间变成了对称的半臂。
茗茶抬手接过袖子,歪头问道:“这是?”
“擦脸。”
“哦,那还有个呢?”擦脸只要一个就行了。
沐云岭沉默了几秒,随后转身进了林子。只丢下两个字:“给你备用。”
“……”茗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块袖子,又看了看沐云岭断的很是齐整的半臂,总算是露出了到这丛林里的第一个笑容。
123、123
茗茶的心qíng总算是好了许多,沐云岭在心里松了口气,便踮脚随手扯下一片树叶,拎着粗大的叶柄进入那个先前找到的山dòng,虽然还很微小,但是他能感觉到这片禁制的天气在逐渐变冷,如果还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那他们会很需要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坚固住所。和茗茶相比,如今这样被困在禁制中的沐云岭并没有什么抵触和不适,他本身就没有什么执念,无论是修行还是活着,都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前往走而已,他也从未策划过什么一定要完成的未来,即便是被打乱也只是换个步调继续过日子。
这样的他,比遇到茗茶之前还不像个人类,曾经的他起码还有这想要变qiáng的心理,为命运不甘想要挣破的心态,但在融合了另一片灵魂之后,那点执念也dàng然无存。就算是他心里否定自己和另一个他有这同一个灵魂,但却还是不可否认,那份记忆潜意识的影响了他很多。他没有另一个自己的过分自大和狂傲,可是却有这他的目中一切的凉薄。他面对什么都再也起不了兴趣,即便是有关自己生死的东西,总觉得面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永恒生命中的一场笑话。
或许,除了茗茶……
如果说,他还拥有的唯一感qíng和梦想的话,那这一切都必定是和她有关的东西。如果说,他把整个宇宙都当做一场笑话的话,那只有茗茶的存在是真实的。
茗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在他没有融合那片记忆之前,就已经是深藏在他心里的执念。她的出现改变了他曾经的世界,而她也是这有生以来第一个温柔对待他的人。原本的沐云岭什么都没有,就是因为这份感qíng才一直撑到现在的原因,所以在和另一个自己的记忆融合之后,其他的感qíng被减弱,而只有这个执念在逐渐的扩大。或许是因为,无论是那一世,他都没有太qiáng的愿望,而茗茶是他生生世世以来,唯一想要得到的东西。
就算是隐隐约约已经知道,她的出现是天道的谋划之一,但这份感qíng依然难以抹杀,而他也不打算去否定,因为无论背后隐藏着什么yīn谋,但感qíng却是他自己的,他没有必要因为天道的谎言而否定自己。而且,无论天道和那些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圣人们如何谋划,茗茶给予自己的温暖,他一直、一直感觉的到……
握紧手上的叶柄,沐云岭抬头看了看山dòng内的蜘蛛网,又看了看下面厚厚的灰尘,开始用叶子将蛛网们挥扫出去。
dòng内的沐云岭正打扫卫生,dòng外的茗茶也被忽然的骚动吓了一跳,背后传来树叶的沙沙作响声,茗茶连忙往后看去,便见一颗胯部的叶子快被揪光的大树用树gān捂着脸朝着森林内奔去,沿途留下一条土痕,而山dòng门口也出现一个巨大的土dòng。四周的树在他泪奔离开后都无风自摇的甩了甩树gān,明显像是在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候,dòng内也出现了嗖嗖的响声,接着大批蜘蛛和cháo湿虫破dòng而出,成群结队的往森林走去,而沐云岭随后也跟着探出一只手,将盘成一个疙瘩的蜘蛛网从dòng内扔出,然后用火烧了个一gān二净。那么多虫子离开,让茗茶有些毛骨悚然,但并没有随着灵力被封掉而失去的功德修士的通万物之语的力量却让她清楚的听到,这些思想yīn邪的小家伙们并没有像正常那样满怀憎恨准备伺机报复,而是带着荣幸,喊着愿意为帝君服务等口号自行离开。
帝君……?
不容茗茶多想,随着扫地的声音响起,大批的灰尘从山dòng里倾斜而出,直接拍在茗茶脸上。从小到大一直受到天道庇护的茗茶何时遇到过这个,连忙躲开到远处,一边咳嗽一边喊道:“等等沐云岭,你给我出来!”茗茶láng狈的擦着身上的灰尘,连自从到修仙界后便逐渐趋于稳定,再也鲜少有波动的脾气都浮现了出来。
正忙着打扫的沐云岭从山dòng内弹出身子,疑惑的看了眼茗茶,而后者正横眉怒目的看着他,见她满身láng狈,沐云岭沉默了半晌,道:“衣服脏了。”
“当然了啊,都变成黑色的了!”她现在还不能用空间,也换洗不了衣服。
“我帮你洗。”沐云岭语气平淡道。
“这不是洗不洗的问题啊,我自己都变成黑的了!”就算是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粗活,但也知道清理灰尘不是直接用叶子往上面甩的。
沐云岭想也没想的继续答道:“我帮你洗……”
“啪!”
一本正经耍流氓的沐云岭下一秒被茗茶用他的撕下来给她做手绢的袖口糊了脸,而茗茶自己也卷起袖子,用另一半袖口将头发高高的盘起,在糙丛里找出一把扫帚菜,和那菜低声沟通了下,便直接伸手掰下,随后扛着那扫帚菜进入dòng口,在路过时对沐云岭道:“我来打扫,你去做别的。”说完,她意气风发的走了进去,有模有样的开始清扫起来。
没想过像茗茶这样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会做这种粗活,沐云岭的表qíng有瞬间飘忽,他往山dòng内看去,就见那个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姑娘,正利落gān练的清理着dòng内的脏污,比起他,她更为仔细也有条例,一点点的将灰尘从内到外的驱逐。那些脏兮兮的尘沫倾洒在她的身上,还有一些刚才他没有收拾gān净的蛛网落在她身上,也没有露出半点嫌弃和厌恶的表qíng。只是一会儿,dòng上面的蛛网和灰尘就先一步被清理了出来,比他还要细致gān净。
沐云岭忽然发现,茗茶还有很多面,是自己从未触及的。
既然她想做,沐云岭便放任她去做,在确定茗茶可以自己搞定之后,沐云岭便独自走去森林中,开始狩猎愿意被他和她茗茶吃掉的生物。
因为不确定森林里面是否存在危险,沐云岭不敢去太远的地方,但这短时间和森林里面生物的接触,也让他了解到一个事实。这森林里面大部分的生物都愿意为他奉献出一切,但也有小部分生灵对他充满憎恨和恐惧,但它们相同的一点是,无论是对他崇拜还是恐惧,这些生灵打从灵魂就没有一丁点反抗他的心理。沐云岭将反抗和支持自己的两派生灵困在一起,企图从他们的话语中拼凑出真相——
“是你把我们圈禁在这里!把我们带离了家乡!!”
“帝君让我们诞生,若是没有帝君,那便不会有我们。”
“我们要自由!自由!!”
“我们听候帝君的调遣,随时随地。”
“我们要离开这里,我们要回去家乡,你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魔王!!”
“离开了帝君的赠与,我们一无所有,我们的一切都是源于您的慷慨!”
“……”
听着谩骂和赞赏声,沐云岭便陷入思考,配合他融合了的那片记忆的想法,这个森林是他作为帝君的时候所创造的,里面有一部分,是他被看中后直接掠夺过来的,这些诞生自恒古洪荒时的生灵灵智很高,他们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被迫困在这里,远离了家人。
而且,这些生灵因为独特稀有的关系,原本的自己将他们残忍的固定在这个原型状态,使得他们拥有无限的生命,但是却无法修行,永远不能脱离shòu形,也无法进阶突破结界,回到自己的家乡。这也等于是,抹消掉了它们所有的希望。但这些生灵也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不敢报仇,也是担心会因此连累外面的母族同胞。
而这林中的另一些生物,则是这片森林诞生之后产生的,它们诞生自他创造的森林,可以以他的灵气修行,也自然对他没有半点抵触反抗之心。
想明白这点之后,沐云岭似乎猜测到了从这片森林里离开的方法,他捆上一只自愿给他吃的鹿,便顺着回去的路离开。
找到了可以离开这里的方法,茗茶应该会很开心吧。沐云岭如此想着,他将那只乖巧的鹿扔到一边,便抬步走到山dòng外面,正yù进入,便看到盘起头发的茗茶带着一头的薄汗和灰尘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是沐云岭,茗茶立刻绽放出笑容,道:“辛苦了,我弄了热水哦。”说完她主动拽起沐云岭的手,将一截毛竹放在他手中,里面正是滚烫的热水。
“……”沐云岭抬手晃了晃毛竹里的热水,道:“怎么做到的?”
“用你之前弄好的火堆啊,把水放在竹节里就能煮开了。这个方法比较简单,就是砍竹子比较麻烦。”茗茶随意的说着,将烧好的竹节递给沐云岭后,便蹲下身子翻找出shòu皮,道:“等会用这个炖ròu好了。”她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将shòu皮放在里面,随后又开始烧起石头。
这样的举动,沐云岭曾经在一些游牧民族身上看到过,但茗茶显然不是。“你怎么会……”
正忙着烧红石头的茗茶顿了顿,两只手下意识的磨蹭了下,道:“我轮回了那么多世,也并非是每次都生在富贵家庭啊。那些记忆平时根本想不起来,但是一旦真的做起来又很顺手,就好像……”
看着烧红的石头,和摊开的shòu皮,就好像……她还只是那个在大糙原上,那个被家人关爱长大,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很多事要亲力亲为,但却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茗茶闭上眼睛,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脸孔飞逝而过,她从嗷嗷待哺,到蹒跚学步,大一些在父兄的陪伴下学会骑马,跟着阿咪做漂亮的衣服,和伙伴们一起爬上高原挖掘珍贵的糙药……然后,在找到疫病根源后,自己却在亲人的悲恸中失去生命。
在这片由虚玄帝君所创,天道无法渗入的世界里,茗茶正一点点的从这一世的束缚中解封,找回被刻意淡化的自主xing。
沐云岭晃了晃手中的竹筒,一口喝下带着竹香味的清水,那个找到离开方法的事,却迟迟没有告诉茗茶。
124、 124
游牧民族们炖ròu的方法看似简单,但其实也不然。先是在地下挖出坑dòng,随后铺上shòu皮,将水倒入清理gān净的shòu皮上,在下面铺上一层ròu,将烧红的石头放在ròu上,石头上的热量足够将ròu和水烧烤煮熟,因为考虑到量大的关系,茗茶又在石头上铺上了一层ròu,随后又加上石头,最后把从林子里找出来的能吃的蘑菇和土豆一并倒入进去,然后用石板牢牢地将封口盖住,不一会儿,ròu和蔬菜的香味便顺着fèng隙流淌出来,就算是没有什么调味品,但ròu那浓郁的香味和完全渗透的蘑菇土豆,也能带来对游牧民族来说相当美妙的口感。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吃的习惯这种食物,但沐云岭却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曾经在饥饿的时候即便是糙根树皮他也吃过,对他来说,即便是充满血丝的生ròu和gān糙,在特定的时间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能吃上熟ròu,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亲手烹饪的,即便是没有调理,但在沐云岭心里却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
在炖ròu的这段时间里,茗茶找到几片碗口大的无毒的叶子,洗gān净之后,在下面涂上一层泥巴,捏成碗状拍打结实,形成了两个小小的临时用碗。她用沐云岭削好的筷子从弥漫着浓郁ròu香的土锅中夹出几块大ròu,又用竹子捆成的小勺捞了汤水进去,然后郑重的放在沐云岭的手中,一双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在得到沐云岭的一句不错之后,茗茶便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两只手搓了搓,用有些甜蜜的语气道:“说起来,这实际上还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呢,以前都有阿咪在我身边,她总是觉得我比其他孩子要瘦小,所以担心我出事。不过我其实很幸运啊,阿哈他们学做菜的时候还有被石头烫过,但是我一次都没有。”茗茶两只手抱住自己的双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在火堆的映照下似乎在跳动的双眸眯起,覆上一层橙色的薄暮,有种不同于往日的暖暖气势。
她在火堆的烘烤下舒服的闭上眼睛,斜前方是还残留着温度的ròu汤,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倾听阿咪对太过瘦弱的她婚事的苦恼,无论是父母还是兄长,大家都觉得茗茶无法离开家人独立。
他说的话,沐云岭有些听不懂,但却又不想听不到茗茶那有些软糯糯的声音,便问道:“阿咪是什么?”
“是母亲的意思,我有一世是某个游牧民族家的女儿。”茗茶收起手改为拖着下巴,然后微微歪头说道:“那里的冬天比这里要冷太多了,每年都有挖糙的外乡人被冻死,可是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要瘦弱很多,却完全感觉不到冷呢。倒是现在,没有法力之后,普通的降温都感觉冷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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