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怨偶_陈灯【完结+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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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看了眼那盒香,却不见给裴瑄的那盒沉剑,心下暗自揣度,边让跟着的丫鬟接了香笑道:“有劳公主破费了。
永安公主含笑命身旁女官将她们送下去,宝如走下宝津楼,裴瑄也已在楼下等候,宝如下来看他笑问:“你也在下头看戏,没去逛逛?那可白白耽误了您。”
裴瑄也笑道:“还好,杂耍什么的乐子,我混迹江湖多年,并不稀奇了,倒是这宴席上的酒是当真不错,厨师也很可以,想必是宫中御厨做的,我坐在那儿自斟自饮,听听曲,也挺自在的。”
宝如心下了然,原来长公主的功夫是用到这上头了,只不知为何之前买的香却没有送出手,是了,想必她贵女出身,赠香这种容易引人联想的事qíng做出来总是不大好,大概当初买香是一时意动,回家后却不知又有多少揣测和反复思量,最后仍是没有送出。
只是男女有别,尊卑有位,礼法森严,却不知这位看上去颇为矜持的长公主,能用什么办法擒获这位làng子了。
从宝津楼走下之时,暖风chuī来,花香熏人,远处水面在阳光下金波dàng漾,令人十分心旷神怡,宝如不由放慢了脚步,牵着淼淼指点着四周的风景,后头rǔ母抱着荪哥儿跟着,裴瑄走在最下头,因着居高临下,能看到远处临水殿前有着两艘彩船,船上立着十分高的秋千架,船尾乐人chuī笛击鼓伴奏,秋千架上有着身着彩衣的健儿登上秋千奋力dàng起,将秋千几乎dàng入天空中,而dàng到最高处时,那健儿会忽然松手,从空中一个筋斗投入水中,犹如白鱼一般跃入水中,姿势优美矫健,入水翻起白làng,引起了岸边轰天的喝彩声,连裴瑄也来了兴致,指着那水秋千道:“这个我也能dàng,入水还能一丝làng都没有。”
宝如含笑看过去,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后头荪哥儿的rǔ母尖叫了一声,她转过头去,脸色猝然改变!只见那rǔ母不知被哪里飞来的一只马蜂追着叮,她惊慌失措之下用袖子一边驱赶马蜂一边将荪哥儿往左边避开,没想到一时太过惊慌失脚滑到整个人往后倒去,右手因驱赶蜜蜂并没有抱紧荪哥儿,左手摔下的时候被栏杆打到吃痛松开,后脑勺重重磕到了台阶上,而左手抱着的荪哥儿则完全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整个往台下坠去!
宝如脸上变色直冲过去要抱住荪哥儿,只是堪堪擦到荪哥儿的衣角,她眼睁睁看着荪哥儿坠下约有三丈多高的高台,下头正是青石砌成的地板,前头水边满满的都是观水嬉的人,她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都面如土色攀在栏杆上,几乎随着本能要跳下去,下边的民众抬头看到有东西忽然坠下,眼看三岁稚童,便要摔在石板之上!都纷纷惊叫起来,却看到旁边斜刺里冲过来一个瘦小男子,伸出手臂去接荪哥儿。
宝如心如擂鼓疯狂跳动,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几乎瞪出泪水来,眼睁睁看着那瘦小男子接住了荪哥儿,却整个人被荪哥儿带下去的冲力只带着往地上跌去,抱着荪哥儿在地上滚了一滚,裴瑄单手一撑阑gān,身子一扬袍袖一展整个人斜着越过了栏杆,脚一点在中间点了几下,从台上稳稳跃到了下头,宝如将淼淼jiāo给小荷,疯狂地不顾仪态提起裙角从台阶往下飞快奔跑下去,转过墙角,奔往荪哥儿坠楼的地方,那儿已经围了一群人,裴瑄已经抱起了荪哥儿,看到宝如面白如纸奔了过来,发髻零乱,衣裙潦糙,连忙宽慰她道:“没事,看着没有外伤。”
宝如几步奔过来,喘息不定,去看荪哥儿,看到他还睁着眼睛呆呆地,待到看到宝如伸手要抱他,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嚎啕大哭着扑向了宝如的怀中,宝如心仍砰砰跳着,一边抱着荪哥儿,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衣服看有没有伤,待到将他衣衫剥开发现浑身仍是雪球一般一点伤都没有,哭声有力,脉象洪壮,才仅仅搂着荪哥儿道:“你吓死娘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已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这时飞跑来了一队禁卫驱赶呼喝着人群,只看到永安长公主匆匆忙忙从上头行来,看到宝如慌忙问:“如何了?孩子可有事?我已命人去传太医,很快便能到了。”宝如语声哽咽,仍是一阵阵心悸,qiáng撑着道:“应该没事……幸好有位小哥……”她前头又惊又怕,见到儿子又顾着检查儿子抱着他哄着安慰,这会子才想起那位救人的小哥儿,转头去看,裴瑄已蹲下正在替他正骨捆扎,看起来手臂奇怪的扭曲,似是手臂已骨折,她感动得无以伦比,哽声道:“谢谢这位小郎……”
那少年抬了头看她,脸上因痛楚都是汗水,却仍勉力笑道:“没事的夫人,孩子没事就好。”他脸色苍白,眉宇文秀,却正是前阵子刚刚见过的侯行玉!
宝如既惊又惧,一边道:“若不是你勇救荪哥儿……”她一阵阵后怕,只觉得背上湿凉的一片,复又对天命因果起了一丝疑惧:“上一世我杀了他,这一世怎么偏偏是他救了儿子?”
正是六神无主之时,后头小荷带着淼淼也赶到了,永安长公主道:“上头那rǔ母也已让人救治了,还请许夫人、裴护卫先回到宝津楼定一定神,太医一会儿就至,上头也有些药和绷带,可先给这位小郎救治,我再让人去通知许大人前来,如何?”
裴瑄看她赶到迅速,处理事qíng又井井有条,不由有些赞赏道:“便如此吧。”一边将侯行玉扶了起来,一行人重新转回了宝津楼内,弘庆大长公主也遣了女官来问候,又赏了些跌打药并白布过来,不多时太医也赶到了,公主却是请了两位大夫,一位专攻儿科的一位专攻跌打外伤的来,正好儿科的那位给荪哥儿把了把脉看了看脸色和舌头,这时荪哥儿已在宝如的怀中渐渐哄转过来,不再哭泣,太医道:“无妨,只是受惊。”开了一帖定惊安神药来。
另外一边专攻外伤的太医给侯行玉验看肿成萝卜样的胳膊道:“右臂断了,左臂脱臼,脱臼这只想是被人接过了,接得还好,莫要多劳动,断的那只接得也好,接骨的人是高手,上了夹板好生养着,应该还能长好,只是不能提重物了。”
宝如忙道:“还请太医只管开方,一应医药疗养,我们尽皆出了。”
那太医也是骨科圣手,手脚身为利落,不过一时已包扎好上了夹板,开了药方后便离去了。
侯行玉抬头看着她,脸上微微有些腼腆,眼睛里带着一丝期冀问宝如:“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宝如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望着前世自己亲手杀死的这人,心下滋味复杂难言,两人相视无言,这时门外许宁猛地推开门,胸膛起伏不定,薄唇紧抿,脸色铁青。

☆、第106章 扑朔迷离

许宁目光冷厉地在侯行玉和宝如身上扫了一扫,问宝如:“孩子呢?”
宝如逃避地躲开了侯行玉的目光,回答道:“在旁边厢房内,小荷都看着,太医看过了说四肢完好,筋骨也没受损,只是受了些惊吓,开了些安神定惊的药,已是哄着睡着了。rǔ母伤到了后脑,公主这边已派人替她包裹伤口,太医也看过,道是要休养一段时间。”
许宁顿了顿道:“没事就好。”心下却也放了下来,一双眼睛又审视地看向侯行玉,气势凌厉,他前世今生两世为高官,身上气势哪里是一直养在家里的侯行玉能抵挡的?侯行玉缩了缩身子,脸上更是苍白,宝如刚刚得了他恩惠,看着他如今不过是个孩子,不免有些愧疚怜惜,慌忙道:“荪哥儿堕下高台,多亏这位小郎君舍身接住,双臂都受了伤,右臂折了,我们还需好生答谢他才是。”
许宁眼睛眯了眯,拱手作揖道:“犬子得这位小兄弟舍身相救,定当倾力相报,却不知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所居何处?”
侯行玉被许宁看着,不知为何只觉得他明明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冰冷而富有威慑力,他结结巴巴道:“我姓侯,家里排行老大,大家都叫我侯大郎,我伯父……给我起了个名叫行玉……他在宫里当差的,叫侯云松。”
许宁道:“原来是侯公公家的小衙内,失礼了,只是如何放心让你一个人来这金明池玩耍?你年纪尚幼,怎能一个从人都没有。”
侯行玉脸上涨得通红,今日伯父当差,但想着今日金明池开放好耍,便派了两个长随带着自己来玩,结果在宝津楼下他看到宝如下了车,因着赴宴,她今日着意打扮过,宝髻辉煌,几如神女一般,他留了心,闲逛的时候便没了看别的东西的心思,只是找着借口在宝津楼周围观看水嬉,那两个长随只以为他喜欢看那个,也并不疑心,只是看他一直不走,只站在水边看着,也乐得不必陪着主人家四处行走,少不得有些躲懒之举,又看着他年纪既没有小到会被拐子拐走,又没有大到可以威慑下人,一贯脾xing又有些糯软,压服不住下人,便少不得或去买些东西,或说去如厕,并不如何十分紧跟着小主人。
他一直守在楼下水边许久,终于看到宝如又出来,拾阶而下,牵着女儿的小手,含笑说话,眉目舒缓,嘴角微翘,chūn阳里犹如东风中盛放的花枝一般,他忍不住目光追随着她,正好看到她身后的rǔ母忽然摔倒,孩子坠落的一幕,他本就全神贯注于宝如身上,看到宝如色变飞扑救那孩子却扑救不及失色大喊,身体早就不假思索也飞奔了过去,刚刚好将坠下高台的荪哥儿接住,至于自己的手会如何,他当时是全然没有想过后果的。
他讷讷道:“偶然看到有孩子落下,也没想太多便接了,原是有两个家人跟随着的,一个去给我买水了,一个去如厕了,只怕如今找不到我正着急呢。”
许宁看他神色却疑窦更生,正要进一步追问,却看到有侍女进来回禀道:“外头有两个家人打听,道是救人的侯小郎君的家下人,可否见一见?”
侯行玉被许宁目光盯得全身不自在,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道:“我正说恐怕要惹他们着急呢,快让他们进来吧。”
许宁见状也只好不再追问,只道:“我立刻遣人去给令伯父传话,小衙内先好好休养,侯公公宫内当差,不便出宫,这些时日你索xing住在寒舍养伤,也好让愚夫妇略尽心意,以酬大恩。”
侯行玉念过几年书,听到许宁这般客气,心里却有些怵他,只是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家里有许多下人呢。”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宝如,心里想着若是住在许家,是不是就能见到这位神仙一样的夫人了。
宝如看他怯生生看她,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眼睛黑白分明,纯净无辜,忽然心中一动,似有触动,前世这位小衙内的确时常到她店里用饭,几乎日日都来,跑堂的伙计都开过玩笑过,她大部分时候在厨房很少到前堂来,有时候听伙计说到那位长得清秀的官人又来了,会偶尔掀了窗帘往外看看他,然后常常便会与他眼神相撞,然后他便会匆匆转开眼神,仿佛冒犯或者失礼了一般,倒教她觉得这人是个厚道人。
后来被他bī婚时,这又成了他图谋不轨yīn险狡诈的罪状,只是如今依稀想起来,当时他看她的目光,的确是这般,似有千言万语不得诉,只能沉默地看着她……一开始,也并不觉得他像坏人的,只以为是个欣赏她做的菜的食客,也的确点的菜往往都是她擅长的,口味偏好甜的,很少有男子好吃甜的,他却十分喜欢。
只是为何后来会使出那样黑心的手段bī她就范?如今想起来,她明明比他大上好几岁,当时又已容颜大不如前,还是个下堂的半老徐娘,到底有什么能让这位衙内看上的,不惜用那等下作手段?又为什么,既然采取那样下作手段,难道就没想到自己会心怀怨恨么?为什么房内也不安排些仆妇丫鬟?
细想起来,他当时进门说话倒是含笑惊喜的,看到自己仿佛十分意外,全不设防,毫无防备被自己一烛台戳倒,也并不挣扎喊叫或是垂死反抗,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惊骇哀伤……
宝如已经许久没有想过那一日的细节,毕竟是亲手杀人,虽然自己偿了命,心里却并未就此释然,如今再次见到这样犹如小shòu一般湿润祈求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微微难过,仿佛前世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疏忽了一般,一个肯奋不顾身救一个素不相识孩子的少年,会在十年后,变成一个不择手段bī良为贱的纨绔子弟么?
并非不可能,但是……至少这一刻这一时,她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刚刚救了自己儿子的少年恩人,和前世那个恶贯满盈,以势压人,手段下作龌蹉的纨绔衙内联系起来,横眉冷对或是报仇雪恨。
宝如开口劝道:“下人伺候总有些不周到,你年纪小,他们必是有些不jīng心,否则如何会这半日了才找来?想必侯公公时常在宫内当差,你一个人在外宅住着,压服不住也是有的,手臂断了可是大事!若是伺候得不好,食水不jīng心,睡得不安稳,将来写不了字手臂长不好可怎么得了?还是来我们府上住着,好医好药养着,小心调养,总让你尽快恢复好。”
许宁脸色漠然,不再开口,外头两个家人已是进来,满脸凄惶,一见到侯行玉立刻下跪磕头泣道:“是我们疏忽了没看住小主人,只是我们二人跟了小主人一日,一直小心伺候着,实是有事才暂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人责问下来,还请小主人怜惜,为我们开脱一二!实是万万想不到小主人会去救人!我们足足找了大半日,才找到了小主人,此次疏忽,主人家定要问罪我们,罚银还是小事,怕是要打一顿再直接典卖了我们,似我们这般犯了错被典卖的,讨不到身价银,也没有甚么人肯买,家里还有老有小指着我们这点银子回家养家,求小主人怜悯体恤!否则我们也只有去死一途了!”说罢砰砰地磕头起来,满脸泪水,嘴里沙哑,嘴唇gān裂,看上去十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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