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需要银子傍身的。”叶兰慧不肯收,魏姨娘把她的手退了回去,“傻孩子,我有你哥哥在,今后也会有他养着,不会苦了自己的,倒是你,萧家处处都要银子打点,你哪里省的了这一笔,嫁妆不是现在要动的,你得让萧家看看,这娶进门的儿媳妇也不差这些。”
叶兰慧忍着眼泪,魏姨娘又嘱咐了她一句,看着她盈盈要落下来的眼泪轻声呵斥:“忍着。”
很快的外面就有人催,魏姨娘赶紧替她盖上霞帔先行走了出去,外面叶子衡等着,等丫鬟扶着叶兰慧出去,背着她往外走去。
而此时的前院,萧景铭刚刚拜过了叶国公和方氏,一身喜袍的模样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并未看到叶兰嫣的踪影,从前厅出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她,直到新娘从内院背出来到门口上花轿前他才看到和叶国公站在一起的叶兰嫣,她淡淡的看着他,眼底不喜不悲,如是陌生。
萧景铭翻身上了马,后面起轿声响起,轿夫稳稳的抬起轿子,随着花轿离开,叶国公府门口泼出了一盆水,余下的就满是喜庆的锣鼓声。
也是这样的锣鼓声,当年她怀抱着多么大的幸福坐在那花轿里面,可如今事事皆变,倒是这qíng境下的萧家娶亲并没有变。
叶兰嫣转身回院里,忽然手背上被沾湿了一滴水,抬头看去,天空落下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紧接着就是两滴三滴四滴,原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下雨了。”身旁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回神时那青石板的路已经湿漉漉一片,雨水不大不小的落着,从天空垂直而下,却好像永远下不大似的,仅够沾湿头发,落入到泥里就消失不见。
院子里的丫鬟们开始收拾放在外面的东西,叶兰嫣抬头看着云层遮挡下那蓄势待发的风bào,并没有太久,大约是花轿刚刚到萧府的那时辰前后,大bào雨落下,整个建安城瞬间浸润在了秋雨之中,雨水迷蒙下屋檐泛着墨绿的清幽,听不到锣鼓声,听不到叫喊声,满世界就是磅礴的大雨,下的痛快。
方氏赶忙派人前去萧家,得知是后脚进门时才下的bào雨安心了下来,看叶兰嫣站在屋檐下,前去拍了拍她的肩:“你父亲内院,你去看看。”
“母亲,您说这又是什么征兆呢。”叶兰嫣看着那被雨水打湿的花坛,“下雨,开阳,又下雨。”
......
三日回门时叶兰慧看起来很甜蜜,初为人妇,整个人似水一样的温柔。
叶兰欣身怀六甲不便前来,齐钧代替妻子前来,前院这儿灌了萧景铭不少酒,最后叶国公先一步离开,其余的都喝了半醉。
叶兰嫣带着松果来此,恰巧碰到了从前厅内被小厮扶出来的萧景铭,四目相对,叶兰嫣几乎看不到他眼底有一丝醉意。
不远处叶兰慧促步而来,看到萧景铭如此,忙命人把他扶去暖阁里休息,担忧之色尽显,身心都扑在了萧景铭身上。
叶兰嫣轻轻摸了摸松果的尾巴,抬头看暖阁那儿打开的窗户,宝珠匆匆前来,将一封信jiāo到了她的手上。
————————————
十月初的建安城很美,叶兰嫣坐在马车上,出城之后掀开帘子一路都是秋色。
“快一年了。”叶兰嫣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十月,去年今天,竟是一年。
“是啊,姑娘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去的西子湖。”半夏看在叶兰嫣怀里钻来钻去的松果,“姑娘也就是在哪儿遇见松果的。”
“所以啊,我带它回家看看。”叶兰嫣抿嘴轻笑着,勾了勾它的爪子,“我带你回家看看,你说好不好。”
话音刚落,马车急刹停住,只听见李祺吁了一声,很快有拔刀声响起,叶兰嫣让宝珠掀开帘子,就在前往西子湖的一条道儿上,他们的马车让十来个山贼打扮模样的粗汉子给拦住了。
叶兰嫣瞥了一眼他们腰间挂着的东西,轻呵了声:“如今什么事儿都推给山贼总是没错的。宝珠,扔银子给看他们。”
宝珠也不畏惧他们,从钱袋里抓了一把小碎银直接就扔在了他们面前,仰头看着这些个人:“怎么,嫌不够?”
叶兰嫣看到其中一个杵了另外一个后才说了句不会,继而他们瞪着眼睛看着叶兰嫣:“把她给我抓起来。”
这到底是不稀罕银子呢还是想抓她卖一笔大的,叶兰嫣看着他们两个缠住李祺,其余的朝着马车这儿冲过来,就此时,冲到叶兰嫣马车前的人忽然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仰倒下去,第一个过后就是第二个,也是快到马车的时候忽然走不动了,身子直接朝后仰倒在地上,等他们起来再朝着马车冲过来的时候,马车底下钻出两个人,一男一女护在了马车前,手里各拿着一根鞭子。
其余的几个山贼看到夏冰冬青两兄妹这样的架势惊愣了愣,忙去把倒地的兄弟拖过来,叶兰嫣则是看向那个和李祺纠缠在一起意yù逃走的山贼,从容下令:“抓活的。”?
☆、第 075章 不想看你好(下)
? 七八个山贼还敌不过李祺他们三个人,夏冰一下揪住了朝着马车扑过来的其中一个,反手一折,只听到啊的一声痛喊,骨折声响起,那几个还在地上挣扎的都愣住了,随即脸上闪着恐慌,看那个跪倒在地手已经断了的,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要逃走。
冬青的鞭子挥的很快,卷住了一个人的腿往后扯,啪嗒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地头破血流,冬青高呵一声站住:“你们谁再敢走就是和他一样的下场。”
被冬青踩在脚下的人动弹不得,仰头磕了一脸的伤,牙都崩裂了好几颗,嘴角流着血,看起来瘆的慌。
夏冰快步到了路中央拦住他们,这些人哪有刚刚的凶狠模样,转头看向被李祺擒拿住的头头,其中一个还想趁着不注意逃走,被夏冰抓住后按着头撞在了路边的树上晕了过去,那一声之后余下的人就再也不敢吱声了。
李祺押着那山贼跪下,宝珠扶着叶兰嫣从马车内出来,数了数在场的人,加上晕过去的就是八个,叶兰嫣看这条山路旁的下山坡躲避处,低头看那个头头:“在这里埋伏多久了。”
“没...没多久。”这会儿哪里还有刚刚的凶横模样,刀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这个山贼头头看了叶兰嫣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哪有山贼像你们这样不济,连自己的刀都能扔掉。”建安城外就算是有山贼也没他们这么大胆,大白天的出来劫持过往马车,叶兰嫣让李祺掀开他的外衣,露出里面的麻衬,长了茧的手也不是握刀所致,“说罢,抓了我之后要怎么处置。”
这人抬头又看了一眼叶兰嫣,寻思着该怎么说,耳畔飘来了她淡淡的警告声:“你要不说我就把你们都送去官府,乱民的处置是不重,不过看你们这扮相也不只是乱民这么简单,皇城脚下罔顾纪法打劫过路的马车,那是山贼所谓,要处以绞刑。”
听叶兰嫣这么说后李祺押着的人没说什么,那边几个却吓坏了,其中一个忙看向这儿冲着叶兰嫣喊:“这可都是他指使咱们gān的,我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养,下有一群孩子,我不是山贼,我不是山贼。”
“那他给了你们多少银子办事儿。”叶兰嫣转头看他们,这下回答起来是争先恐后了,别说bào民可怕,但凡是有屋有田能管饱的都不会和官府作对,那板子一下来衙门可不贴什么药膏费,等放出来了还要伸手问他拿银子,如今要是被定罪为山贼,那就连出来的机会都没了,一条命摊在衙门里,只等家里人去认尸得了。
叶兰嫣嘴角扬起一抹讽刺,找这么些人可真是瞧得起她。
八个人中只有三个身手还行,其余都是庄稼汉,李祺手下的人是个好吃懒做的地霸叫狗三,会点功夫,平日里游手好闲专会欺负人,拿别人吃的也不手软,还会打人抢些钱花。
被人找上说接了大买卖,狗三出手阔绰的很,给几个狐朋狗友一人十两银子,让他们找几个胆子大的身子壮的上道儿埋伏,看到叶家就出来劫持,车上就一个身手好的,其余都是手弱的丫鬟,只要把人抓到后带去西子湖山上的小屋里关上三天三夜,事成之后还能一人拿十两银子。
靠山吃山的一年到头别说攒了,赚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谁见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不心动啊,脑子里根本没想这么多,很快狗三就召集了十来个人埋伏来了。
可谁知看着是软柿子碰着才知道是硬石头,别说抓人了,自己都先给打了个满地找牙,狗三听着那些人把话都给抖完了,心里骂娘了一句。
“还记得是谁jiāo代你这么做的。”叶兰嫣冷声问他,狗三一副无赖相没吭声,李祺一拳直接打在他后背的脊梁骨上,狗三闷哼了声嘴里一股腥甜,抬头看叶兰嫣呵呵的笑着,“我要是告诉你了,还能有命活。”
“衙门里常常喜欢用痛极了的刑具,也不会很快死去,基本没人顶得住。”叶兰嫣拿过一根树枝指了指他的后背,“旧时宫里还流行另外一样刑罚,天冷的时候尤其好用,把人扒光了放在蛇堆里,这天一冷啊,蛇就喜欢找些暖的东西钻,人的身子暖,他们就会从你的各个fèng隙里挤进去。”
“嘴巴里。”叶兰嫣指了指他的嘴,声音很缓,“鼻子,眼睛,耳朵,所有的fèng隙它们都能找到,你也不会马上死去,可就是难受啊,难受的说不出话喘不过气,憋的难受想死又死不掉。”
叶兰嫣话音未落躺在地上的一个人吓吐了,狗三的身子也开始发抖,叶兰嫣拿着树枝在他脖子上划过,呵呵的笑着:“要是还觉得不过瘾,就在身上戳点dòng出来,你说放些什么好呢。”
冰凉凉的树枝落在他的脖子上就像是真的有蛇爬在上面,他终于怕了:“是镇上杂货铺的人告诉我的。”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就给了我银子,告诉我找人怎么做。”拿到那百两银子的时候狗三就什么都不会多问了,混了这么些年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事成之后还能再拿一笔,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叶兰嫣示意冬青把其中一个拎过来,那人刚刚听过叶兰嫣描述怎么杀人,这会儿看她的眼神都跟看魔刹似的,叶兰嫣看他衣服上的fèng补,心中有数:“现在jiāo代给你一件事,你若办成了我就放了你,你若办不成,我就杀了你媳妇和孩子。”
“饶命啊,千万不要,我娃才四岁。”那人吓的脸色苍白连连求饶。
“你现在就去那杂货铺子,告诉里面的伙计,说你们把人抓到木屋后她不老实想逃走,狗三推了她一把,头撞在了墙上没气了。”叶兰嫣一字一句缓缓道,“你们看她和那两丫鬟身上穿的衣服也算值钱,打算扒光了拿去卖,你就问那伙计,现在这人死了算不算事成,银子还给不给,要是不给你们就把尸首扔衙门去,要是给了这尸首就给抬到铺子里给他。”
叶兰嫣说罢,低头看他:“记住了没。”
“记......记住了。”那人忙点头。
“要快,从这儿去了铺子后马上回来,中途要敢耽搁一会儿你就见不到你媳妇和孩子。”
那人头也不回的朝着前面跑去,叶兰嫣继而转头看余下的人:“不是要把我抓小木屋去么,走吧。”
————————————
此时已经是下午,山林里风chuī树动,比起还阳光照耀的西子湖多了一份宁静外的深幽。过树荫下的时候尤其觉得yīn冷,小路上铺满了落叶,空气里泛着一股枝叶腐烂的味道,混杂着泥土气息闻着并不太舒服。
马车到了半山就上不去了,上面的路有小又难走,马车上下了个人,披着黑袍斗篷,大大的帽子遮盖样貌,只凭走路的姿势判断像个女子。
阳光透不进繁茂的树叶间,西子湖山上的红枫林此时正茂密,女子身后跟了三个侍奉的人小心的朝上走去,绕过了一小片荆棘才发现前面的木屋,背靠着几颗大树,这是平日里上山砍伐的樵夫偶尔歇脚的地方。
门口的狗三很快发现了来人,他动了动泛疼的嘴,靠在门口的木桩上姿势懒散,一副痞子相。
女子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朝着狗三走过来,原来就是差他办事的杂货铺伙计,明明四周没什么人他还要压低声音问狗三:“人呢!”
狗三却回答的十分大声:“死了!”
穿着黑斗篷的人看了一眼窗门紧闭的小木屋,中年男人拉扯了狗三一下:“嚷嚷什么嚷嚷。”
“人死了算不算事成啊,你给我送银子来了是不是。”狗三无赖的看着他们,视线扫到黑斗篷这儿,呵呵的笑了,“嘿,还是个女人。”
“瞎看什么你瞎看,这能是你瞎看的。”中年男子沉声呵斥,“人呢!”
“不就在里面。”狗三收回了视线看着中年男子,“钱呢。”
“看了再说!”
狗三示意守在门口的人开门,中年男子转身先请示过了黑斗篷的意思,朝着门口走去,里面黑漆漆的就只在墙角看到一张破旧的糙席,糙席下盖了个人,一只手luǒ露在外。
“嘿嘿,这都扒光了衣服拿去卖了,总得给人家姑娘留个体面。”狗三靠在门口嘿嘿的笑着,不知哪里捡来的树枝,挑着牙fèng,“就一张破席子,你们都拿去。”
黑斗篷站在门口看着,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张皎月白皙的脸颊,她看着那边的破席子声音冰冷:“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