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放纵他们,和他们讲理是肯定说不通了。她下属里头口才最好鬼主意最多的总主教和参谋长,都委婉地向她表达了“脑回路不同无法沟通”。谢绝了她的请求,那么就只剩下了一条路,镇压。
镇压是很简单的,女王陛下好歹也是亲临过几回战场,没吃过猪ròu也见过猪跑的人物,深知路易等人的口气虽然狂妄,论军事水平只怕是连图尔内斯特的那个艾布郎男爵都拍马也赶不上,对付他们根本用不着出动军队……什么?
“广场上打起来啦!”
“什么!什么!”所有的朝臣乒乒乓乓地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各种夹枪带棒、充满试探、谴责等意味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飞来飞去,百忙之中还分出好几道目光来扫she女王陛下,判断她的惊讶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幸而那个传令的喘了口气,继续喊道:“市民们和占领者打起来啦!”
“嗷!打人了!救命呀!”米拉伊连滚带爬地企图躲开对方的攻击,然而查理已经红了眼睛,自从离开家乡后所受的苦和气恼一下子都冒了出来,那对天天切马糙练出来的胳膊和拳头毫不客气地朝对方的脑袋和身体上揍过去:“叫你欺负我妹妹!没有王法的狗东西!今天不把你打个稀巴烂,你当我们图尔内……卡特兰人好欺负呢!”
“救命呀!他疯了!救命呀!”真理教的经文据说包括了世间一切的真理,自然也包括了“遇到不吃他们这一套拳头又很硬又不在乎民族团结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人”的办法。那就是——
立即向旁边的警卫求救,丝毫不顾片刻前还高谈阔论,说要把这些警卫全家都送苦役营。没收财产,妻女充作可以任意对待和使用的奴隶的发言,“他欺负我,欺负我这个善良无辜的良民啊!警卫老爷!你们可不能不管呀!”
“你们这些连小女孩都打得住院的人要是良民,这世界上还有bào徒么?你们不是刚才还扬言要奴役整个纽斯特里亚吗?”
“救命呀!警卫老爷!bào徒迫害虔诚又和平的良民啦!”
“老奶奶!刚才是您要帮忙吗?”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闹剧的警卫老爷耸耸肩,跑到旁边不通车马的一尺宽的老式小巷子里去扶老奶奶过马路了。
据事后统计,对当天占领王宫广场上的人进行血腥镇压的人大概有如下成分:前些日子在街道上被殴打的人和他们的家属,比如露茜(哈蒂小姐)的哥哥查理;被殴打之人的姊妹会和其他组织的成员,比如好些人当天看到某个红发少女在高呼打得好。还有个路过的画家给她来了一幅背影速写,那速写颇有魔王的风范;占领行动开始时为了腾地方被他们bào力赶走的小贩和家属。还有他们喊来的市容管理大队,他们拆起稻糙人什么的堪称神速;因为对占领人士盗卖公物和随意乱丢垃圾感到不满的扫地工;发现男人又没去找工作而是在广场上胡混的崩溃党人的妻子们;最后还有发现家里的女儿又没上学、做家务、带弟妹而火冒三丈的父母们……哦。错了,还有几个在市民们动手之前已经练上了的姑娘小伙,他们本来都是占领者一伙的,但是先前闲着没事gān的时候,就因为“打小三”这种永恒的武道jīng神开始了拳拳到ròu、爪爪到脸的磋商探讨,周围都打成一团的时候,他们自然没有停下来的理由,而且看样子,要是没有被qiáng大的外力阻止,他们还能一直打到地老天荒。
总之,等女王陛下的亲卫队和法警们不紧不慢地赶到的时候,刚够从打累了的人们手里抢下这群鼻青脸肿的毛孩子,把他们一个个视qíng况投进医院和拘留所。
“你们这次祸闯大了,等着宣判坐牢吧!未成年人保护法?嘿,难道你们觉得最光荣的女王陛下和最可敬的列位朝臣们这半天没收拾你们是在忙着搓麻将么?当然是给未成年人保护法增加‘若犯有以下qíng节恶劣之罪行,则不受该法律保护’条款罗!”
然而,小路易等人并未等到宣判,不久,他们就神秘地离开了纽斯特里亚,与他们同行的,还有被总主教等人“请”来的那位少年教皇。他们扬帆乘船离开了魔王的土地,奔向充满了光明、希望和真理的异国他乡,然而,世事之奇妙,远非当时的任何人所能预料,yù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第372章 艰难的正路
“咕~~~”
路易的肚子发出了不争气的叫声,因为幼年淘气常常被魔鬼老妈关小黑屋饿饭的缘故,他对这种声音倒不像一般他这种出身的人那么陌生,但是熟悉不代表可以忍受,特别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极目远眺,仍然看不到任何村庄的影子的qíng况下。
“离开了老妈的魔爪还会遭遇饿肚子”这种悲惨的境遇,是路易先前没有想到过的,有些人觉得离开中国都是外国,路易觉得离开纽斯特里亚都是充满了光明的土地,然而……他现在是离开了,所见到的土地有没有充满光明他还不知道,没有人是他已经用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证明了的。
“呱!呱!”洁白的海鸥吵闹着从头顶飞过,沿海那永无休止的qiáng劲海风一刻不停地chuī拂着他们和脚下的沙土,让本来就疲惫而饥饿的流亡者们更觉得步履艰难,他们当中没有一个种过地、放过羊,即使是织匠的儿子米拉伊也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他们对荒野求生只懂得一点儿书本上的知识,他们既没有在旷野里靠自己生存下去的经验,也没有长途徒步的体力,他们对这些根本就毫无准备。
他们准备的是乘船直赴真理的异国,然而他们所弄到的那艘船却不符他们的野心,那是一艘被设计用来在内河跑运输的小船,根本不适合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虽然他们觉得乘上船然后趁夜开出去就万事大吉了,但显然大海不这么认为,他们一出港就遇上了bào风,好几个追求真理的小伙伴就这么还没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就喂了鱼。
等路易在阳光下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能找到的同伴就只剩下米拉伊了,后者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幸而路易在学校里别的功课学得不咋地。必考的人工呼吸还是学得及格的,米拉伊醒来后,他们就一致同意。按着万恶的大魔王开设的学校里所学的书本知识,沿海岸寻找河口。再沿河流寻找村庄。
走了一天后,他们就深深地怀念起大魔王的监狱了,那里没有这么猛烈的狂风,没有这么炽热的阳光,那里还……还准时开饭!
后者本来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现在却是遥不可及的了,两个追求真理的小伙伴,一天下来就在落cháo后的小水潭里抓到过三条巴掌大的小鱼。几只婴儿拳头大小的海蟹,以及一些石头上寄生的贝壳。他们在军训里学过如何在野外升火,可是他们身上没有剩下打火石,唯一的选择就是生吃。
因此,当他们在日落时分,远远地看到一座冒着炊烟的小茅屋的时候,那种激动到流泪的心qíng,没有他们那种遭遇的人类,是很难理解的。
茅屋属于一个垦荒的农民,他在一条通往大海的小河边建起了这座茅屋。并将自己的一家子搬到了这里,开垦了一块小小的土地,还养了几只山羊。他身板结实、开朗而且健谈,他用羊奶招待了两个饥肠辘辘的流亡者。
“原先这里是一个大村子,但是异教徒来了,劫掠焚烧了她,几年以后他们又来,又来,树上的果子就这样教他们都摇光了,侥幸没被抓走的人都逃到别的地方去了,我的爷爷就在那时候流着泪抛弃祖传的土地两手空空地投奔到芬贝陶修道院长手下的。不过现在好了!纽斯特里亚光荣的海军狠狠地揍了那些qiáng盗!他们再不敢在这块土地上露面了!未来,我们这里兴许会因为和纽斯特里亚临得近。跟幸运的兹戈赫一样发展起来——十年前那里和这里一样,因为被该死的异教徒劫掠的缘故。除了村庄的废墟、野鸟和野羊就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那里托纽斯特里亚海军的福和圣奥布里的庇佑,不再有劫掠的事儿,有了一个很兴旺的海港,旅人们都说,那里现在有了一个大集市,又有市政官,全国的商人都到那里去购买纽斯特里亚来的货物……”
两个刚刚从纽斯特里亚逃出来的蠢孩子目瞪口呆。
“你们不信么?这可是那位可敬的修道院长亲口跟我讲的,他对我说,戈德克,你想回你的老家么?我说,老爷,那里有异教徒的海盗啊,他们杀人不眨眼。可敬的修道院长说,那都是过去的事qíng了,现在光荣的纽斯特里亚托着真正的神和圣奥布里的福,已经打退了那些异教徒,不会再有劫掠的事qíng,你的老家马上也要跟兹戈赫一样兴旺起来了,我知道你是在那里出生的,所以我派你到那里去,开垦荒地,为路过的旅人准备食物,叫他们下次到修道院来看看有什么货物可以jiāo易,我就听了修道院长的吩咐,带着全家到这里来了……”
“纽斯特里亚并没有真正的神,”米拉伊嚷嚷道,他喝了些羊奶之后,恢复了一些jīng气神,“那里的神是伪神!我们……”
“亵渎!”刚才还和气地招待他们的农民喊了起来,“亵渎!你竟然敢说可敬的芬贝陶修道院院长所信奉的是伪神么?”
“我们刚才不该跟他说什么纽斯特里亚的神是伪神的,”路易对着满天星光抱怨道,农民戈德克的茅屋狭窄简陋,屋里烟熏火燎还养着jī,然而好歹是有屋顶的,屋顶下面也许还有晚饭,“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他的茅屋里歇一晚了,他可能还会送我们到最近的村庄去。”
“他信奉魔鬼!你没听到他的话么?他说纽斯特里亚信奉真正的神!除真理外别无真神!”听到抱怨的米拉伊也没有什么好声气,“他作为异教徒应该服从我们,把他的茅屋、山羊、jī和老婆孩子都奉献给我们,而他没有,他犯了悖逆的罪,末日里一定在硫磺的火湖里面悔不当初,到时候,他想用他的茅屋、山羊、jī和老婆孩子来换取一分钟远离那火湖,我也不准许他,不肯皈依真理的人,下场真恶劣。”
路易已经在悔不当初了,这真理之路走起来比他想象的艰苦多了,而且所遇到的民众,也没有表现出对真理求知若渴的样子来,相反,他们对纽斯特里亚出产的那些堕落的玩意和异端的学说倒是相当地欢迎……
第373章 分歧
“阿嚏!”米拉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感冒了,考虑到他之前在海水里泡了半天,又chuī了这半天海风,晚上露宿在无遮无蔽的星空下,这一点儿都不奇怪,雪上加霜的是,他的肚子愈发饿了,他们在农民戈德克的茅屋里喝了点羊奶,但是还没等到晚饭就因为他坚持宝贵的信仰而被赶出了茅屋,现在羊奶已经消化完毕,他们的肚子依旧饥肠辘辘,“路易,那个愚蠢的农民对我们一定没有防备,路易?”
“米拉伊,别吵我,明天还要赶路呢!”路易不高兴地说,异国他乡的星空明净澄亮,他却开始怀念纽斯特里亚那些恐怖的烟囱和烟囱里面冒出来的滚滚黑烟,半夜运送矿石、燃料和其他东西的车马声,收粪水人的吆喝声,更夫的梆子声,大教堂里的夜钟声……那些声音并不悦耳,可是喧嚣中富有人类的生气,不像这里……他们走了一整天,听到的只是海鸥和野山羊的叫声,农民戈德克一家是他们唯一遇到的人类——还是因为纽斯特里亚海军扫清了海洋才敢搬回来住的!
“路易!你听我说!那个愚蠢的农民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对我们没有防备,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经上说,真理会蒙蔽那些异教徒的眼睛和感觉,教他们没有防备,不晓得大难临头,我们就可以进攻得利——路易,我们现在回去,杀了那个愚昧的异教徒,夺取他的财产和女人……”
路易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得圆圆的:“你要杀了曾经招待过我们的人?”
“哦,路易,杀个把顽固不化,不肯皈依真理的异教徒,不算杀人的。异教徒,又不是人,他们最终的归宿。只在硫磺的火湖,他们的财产和女人。本来就是真理允诺给我们这些忠实信徒的奖赏,他的招待,不过是真理命令他招待,而随后他反抗了真理的命令,不肯顺服我们,做我们的奴隶,这就是他违背真理的罪,我们只要趁夜摸到他家里去……”
“我不gān。”路易gān脆利落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在街上打人是一回事,杀人——这可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他多想一下的话,也许会承认米拉伊说得有理,异教徒不算人,杀异教徒不算杀人,而杀异教徒和抢掠异教徒都是真理赞美的无上功绩——可是他没想,他本能地抗拒了米拉伊的诱惑,并且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厌恶之qíng。
“你这样做,是对真理没有信心么?”米拉伊恐吓道,但是路易也不是个软xing子。他哼了一声,“你准备用真理扼死他么?他的胳膊比你的大腿还粗。”
“但是庇佑我们的真理已经蒙蔽了他的感知,异教徒以为我们是小孩子。他对我们没有防备……”
“我说不gān就是不gān,再啰嗦我把你扔在这里。”路易厌烦了他的说教,而米拉伊连路易都打不过,是不敢仅靠真理去和一个qiáng壮的拓荒农民战斗的,他对错失这样一个好机会咬牙切齿而无可奈何,路易也气鼓鼓地,两个孩子起了分歧,稍微分开了一点,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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