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能改变世界的,却是理想家,因为他们不随波逐流,他们靠着理想、信念、热qíng去改变这个世界……一万个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会失败得非常难看,而剩下的那一个,结合理想与现实,改变这个世界。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并不是后者,他也从来没有野心去做后者。他是这样一种人——为教皇和教会服务,为有权有势的人服务,为他这个等级的教士们服务,而不为神和信众服务。
这种老练世俗的态度使他在永恒之城飞huáng腾达,至于永恒之城在他这种人的努力下是上升还是下降,这种问题已经超出了他这类政客的思考能力。
他这种人的典范,还要数北宋的司马光。
司马光当政期间,西夏派人来求北宋在宋夏战争中占领的兰州、米脂等地。
司马光说:“此边鄙安危之机,不可不察。灵夏之役,本由我起,新开数砦,皆是彼田,今既许其内附,岂宜靳而不与?彼必曰:‘新天子即位,我卑辞厚礼以事中国,庶几归我侵疆,今犹不许,则是恭顺无益,不若以武力取之。’小则上书悖慢,大则攻陷新城。当此之时,不得已而与之,其为国家之耻,无乃甚于今日乎?群臣犹有见小忘大,守近遗远,惜此无用之地,使兵连不解,为国家之忧。愿决圣心,为兆民计。”时异议者众,唯文彦博与光合,遂从之。
司马光就这样“为兆民计”,大大方方地把将士们鲜血夺回——西夏全境本都属于北宋——的国土送出去了。
当然,这样大笔一挥,说着漂亮话,承认“灵夏之役,本由我起”,只字不提当初西夏的叛乱和历来的侵略,把国土送出去,对他在政治上是有利的——米脂等地,是在新党主政期间夺取的,是新党的功绩,而司马光,是旧党。
新党,你们有什么?不就是“擅开边衅”,夺了一些“无用之地”吗?
这些地,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人君啊,不要“见小忘大”,为了“无用之地”去“擅开边衅”啊,要当一个慷慨的,仁慈的,时不时抽自己耳光,一边大方赠送国土,一边还说“本由我起”承认自己不对的“天朝上国”啊!
这样自己骗自己,一边当洋盘,一边自以为是“慷慨仁慈的天朝上国”,才可以不思进取!
才会觉得维持原状就好!
这样,我们这些旧党,就可以什么都不gān,继续身居高位,领取丰厚的俸禄和享受让后世公知们羡慕不已的“与士大夫共天下”“不杀士大夫”的待遇了!
要是继续作战,可是会耗费宝贵的粮食和铜钱的!
至于不作战的时候财政已经出现大窟窿这件事嘛……至于送了土地之后西夏还继续侵略抢劫这件事嘛……
只要不继续主动作战,武将就出不了头!只要不继续主动作战,实gān派就不如嘴pào派!只要不继续主动作战,皇帝就没可能靠军功真正成为大一统中华的正统皇帝!
没有战功,没有可倚仗的武力,他就得继续“与士大夫共天下”,靠我们的法螺来维持他的正统xing!
司马光,是一个非常jīng明的政客。
至于北宋的未来?
哼,这么广袤的国土,这么众多的人民和军队,这么先进的火器,边境野人最多在边境抢抢,给他们多送点钱就是了,还能抢到汴梁来吗?
第124章 BOSS对BOSS
与聪明的司马光相反,愚蠢的汉武帝居然把西北那些“泽卤”(沼泽盐碱)之地看得不亚于汗血宝马,一再动用数十万兵马攻取。穷兵黩武地打下来了,他还不算完,又是建朔方,又是盖酒泉,又是立敦煌……建完了要塞,他修驿道驿站,修完了驿道驿站,他挖水渠立田官,迁移huáng河水灾难民到西北,借给他们种子耕牛,居然在酒泉敦煌这些西北之地种起地来!
至于养马,更不用说,河西牧场延续两千年,到现在仍然是解放军的优良马场。
像他这样不惜民力来夺取战略要地和马场,也难怪汉朝在他晚年风雨飘摇……飘摇……一路飘摇到他玄孙宣帝的时候……然后这风雨飘摇的汉朝,发十五万骑兵(漠北决战的1.5倍)加上盟友乌孙五万骑兵,一共二十万骑兵踏上漠北糙原,昔日不可一世的匈奴这次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们扶老携幼望风而逃。
怀着天下理想的愚蠢汉武帝,在后世被人嘲笑了千年。
而像司马光一样聪明地把国土送出去的行为,在今天仍然被无数人津津乐道,赞美为智慧的代表。
一般人很容易学习哪个真是不言而喻。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若是学习的是前者,他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但是,缺乏理想的结果就是,他面对图尔内斯特异乎寻常的异端景象,犹豫了。
换了一个充满理想的年轻教士,可能刚才就指责众人的行为是彻底的异端,予以坚决阻止——如同救主第一次进入圣殿就打砸圣殿内众多商人的摊位那样,认为圣殿中不该有那些东西,就立即动手!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没有立即动手。
他已经被对手的身量给吓到了。
为“迎接特使”就能动员六七万人!
六七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呢?
纽斯特里亚国王通常能动员的军队,也就一万。
虽然纽斯特里亚王国在诸王国中不算最大,可也绝对不算小,在彼得鲁。巴普提斯塔的认知中,一万人的军队,不管放在任何国家,都是绝对不能小视的力量——准确地说,是可以裂土称王的力量。
哪怕他们是异教徒。
异教徒在教会的眼皮底下,凭借武力割据一方的事qíng,还少吗?
当然,这不是说,任何人聚集起个万把人——好吧,如果某个神棍真能光靠忽悠召集起万把泥腿子,教会、起码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是绝不会把武力镇压作为第一步的!
因为……很可能……打不过……
必须先用谈判稳住对方,必要的时候先给予虚假的承认,然后召集起附近的王公贵族来武力保卫教会,镇压异端,许诺他们在镇压异教徒之后可以取得异教徒的财富——教会和贵族一向是这么合作的。
但是,若以打击异端的名义召集附近的贵族来镇压主教的话……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可吃不准到时候被镇压的到底是谁。
贵族们平时还是以虔诚者和教会保卫者自居的,但是牵扯到利益的话……那些抢劫焚烧修道院和教堂的,可不是平民呀!
这些贵族自己都要把自己的土地和农奴租给主教,期望每年像养牛挤奶那样获得固定的丰厚回报。
要说服他们去宰杀一头有奶的奶牛,而这头奶牛还有公牛的犄角——这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再说,这些贵族和平民们,似乎都深信主教确有法力!
如果不是他们相信主教有法力,估计不等特使来,也不等主教被宣布为异端,他们就上马开抢了……
而这些迷信的贵族,烧掉个把没有反抗能力的丑老太婆还算卖力,若是遇上一个“真正的”术士,往往就会变了一副嘴脸。
特使知道,许多城堡,在最好的一个位置都预留了给魔法师的房间。
无法无天的贵族们畏惧地狱,渴望炼金术和长生不老药。
他们许诺给主教的丰厚报酬,是期望更大的回报的。而特使,能给出更丰厚的回报吗?似乎不能。
蒙骗他们也可以,但是以后教会在本地怕是此路不通了。
就彼得鲁。巴普提斯塔看来,以主教所能统领的力量——通过一天的临时信访办临时工的工作,特使本人对主教的影响力已经很清楚了——别说只是搞一些饭前便后的洗手仪式,涂抹一些奇怪的图案,他就是公开搞异教崇拜,学北方人搞活人血祭……教会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捏着鼻子装没看见这一条路。
罗怡失败的装穷行动,就像qiáng行把一只老虎打扮成兔子,可是老虎那么大的兔子,豺láng哪里有胆子去招惹!
罗怡以为自己的领地来了BOSS,哪里想到如今她自己就是BOSS!
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特使决定三十六计,先退为上!
主教召集了这么多人,气势正盛,自己单枪匹马……恩?
约翰哪里去了?
“约翰!约翰!”
然后他想到,那个驴夫呢?这会儿他酒也该醒了!
该不会……被主教的人带走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彼得鲁。巴普提斯塔的心就紧张起来了。
“约翰!约翰!约翰兄弟!”在再一次徒劳无益的呼喊后,特使恐惧地坐在黑暗之中,人生地不熟,他这次真是太冒险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破了客房里混沌的黑暗。
“嗝儿!先生!”
“嘿!是你,你这个大酒鬼,总算舍得把自己的脑袋从酒袋子里拔出来啦!”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一听到这熟悉的嗝儿声就松了一口气,然后骂道:“你到哪儿鬼混去啦!是了,你瞧瞧你这满身的酒气,你看到约翰兄弟了吗?”
“嗝儿!先生,他被主教的人带走了!”
“什么!”
“因为他,嗝儿,鬼混来着,嗝儿。”
“什么?你说清楚些,他究竟怎么了?”噢,神明啊,你怎么能抛弃我,唯一的伙伴是个大酒鬼,而我还要靠他打听同伴的消息呢!
第125章 图尔内斯特的清晨
要从一个酒鬼那里打听到约翰教士出了什么事qíng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特使有整整一个晚上来盘问。
因为他不可能在晚上去教堂找主教或者其他市政管事人员,也不可能趁夜离开城市——图尔内斯特和中世纪的其他城市一样,晚上城门是关闭的,这点中西皆然。
所以在天亮以前,他有的是时间。
在无数次恼羞成怒的失败后,他终于算是打听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qíng。
一个女孩敲开约翰兄弟的房门,问他是否乐意给穷女孩一些小小的布施,然后……
然后戴着黑色袖标的城市建设与综合管理办公室成员在一声尖叫后破门而入,带走了光猪一般的胖约翰。
这一切都被睡在门口的驴夫看到了——驴夫自然不会有客店房间的,他只在走廊里得到了一chuáng糙垫,然后就充当了一切的目击者。
包括女孩有说有笑地和那些戴黑色袖标的人一起离开。
“……”
自己的手下竟然遭遇了钓鱼执法……
在彻夜思考以后,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决定去和主教碰个面,他不认为约翰被抓走是偶然事件,这只说明对方已经盯上了自己!一个约翰,他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可以做筹码的,只不过,用来警告他一下他的行踪已经bào露—
—这样还差不多。
至于图尔内斯特为了禁绝huáng色jiāo易而使用钓鱼执法这种事qíng,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更没有想过约翰教士只是误投罗网的众多倒霉蛋之一。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你是教皇的特使,他们不能拿你怎样。”特使这样给自己打过气后,赶在晨祷之前就带着驴夫出发前往图尔内斯特大教堂。
一出门,特使又一次被震惊了。
沿路都是卖早点的摊位和行走的工人。
经过多次戏剧节的洗礼,图尔内斯特的市民们已经很懂如何从涌动的人群中捞取huáng金,他们沿街摆开了各种食铺,为那些来图尔内斯特做工的单身汉提供早中晚三餐。当然,此刻摆在街上的绝对不止食物,各种小贩也在此时展示他们的货物:针、线、染料、小首饰、护身符、鲜花、圣像画……
鞋匠和裁fèng在人群中做着他们的手艺,替单身汉们fèng补鞋子和衣服。
甚至还有一个玩杂耍的,牵着一头熊在表演。当然,那是一头小熊。杂耍人用笛子chuī着乐曲指挥小熊跳舞,围观的人群惊叹着扔下钱币。
还有许多小贩,提篮背筐地沿街叫卖,街边楼上的住户听到叫卖,就喊停小贩,从楼上用绳子放下一个篮子,小贩将jiāo易货物放在篮子里,买主将篮子提上去,选了货物,放了钱再把篮子放下。这种买卖双方不见面的jiāo易方式在中世纪的城市里也很普遍。
人群中有许多花枝招展的妇女,这些妇女,因为有做工作赚工资的缘故,手头很宽裕,她们吃得好,显得容光焕发,衣服也gān净整齐,抬头挺胸地走在街上。
若是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妇女们是会遇到很多骚扰的,然而大街上的人们看她们的眼神,和看男人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换了今天以前,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对此会感到惊讶的,但是他现在是绝对不会去招惹这群人的——搞不好里面就有一个“鱼饵”。
第一遍钟声响起的时候,特使和驴夫赶到了图尔内斯特大教堂门口。
只赶到了门口。
因为做祷告的人太多了。
根本就挤不进去。
在此时喊一声我就是教皇特使,大家给让让道?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还不想变成被人围一圈的跳舞熊。
周围的人都在虔诚地做祷告——如果忽视他们嘴里叼的饼和其他食物的话——他们的表qíng还是很虔诚的。
晨祷结束后,特使又等了一会儿才挤进了教堂。
主教已经离开了,教堂现在是市政办公室。
大厅周围放置了几张长桌,桌上摆着写有“城市卫生”“道路建设”“商业管理”“进出口”“户籍登记”等内容的牌子,有的一张桌子上摆了若gān个牌子只有一个人接待,也有一张桌子上只摆着一个牌子却有五六个接待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