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欢欣鼓舞,似乎她的计策已经成功,她所憎恨的继女和孩子们已经死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即使如她所愿,她的继女布拉德男爵夫人真的被她杀了全家,她也巧妙地脱了罪,就能改变她的儿子被伯爵送进图尔内斯特教会,与她母子分离的未来吗?
伯爵夫人海伦娜根本不愿意去考虑这个。
说服伯爵,是一件很困难的事qíng,费舍尔伯爵是个“相当有主见的男人”,这就是说,夫妻关系里,她必须是,至少表面上是服从的一方,贸然反对伯爵主意,哪怕是曲线救国,不反对儿子出家而是建议在家附近出家,都会使得伯爵不和她讲话,会使得她在伯爵面前失宠,这苦果的滋味,伯爵夫人已经尝得够了。要是再次明目张胆地反对,让伯爵恼羞成怒的话……伯爵夫人不敢想象那后果。
在纽斯特里亚王国,丈夫殴打妻子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qíng了。
相比起来,对自己的继女下手。是多么安全无害啊,她只是一个区区的男爵夫人而已,丈夫已经死了,儿子又小。她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男人,对她,费舍尔伯爵夫人可以尽qíng地施bào,不怕后果,不怕拳头砸到她引以为豪的脸上,可以居高临下地嘲笑对方的悲惨下场,这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啊!
至于谣传她的继女率领大军横扫图尔内斯特教区及附近这件事,伯爵夫人从旅行商人那里有所耳闻,但是她全都当作笑话呵呵而过了——怎么,一个地位还不如她的年轻妇人。能办到她丈夫都办不到的那些事qíng?这怎么可能嘛!这种事qíng完全超出了费舍尔伯爵夫人的认知范围,不可能存在,肯定是有人借着男爵夫人的名头做这些事qíng,比如,图尔内斯特主教。这才符合伯爵夫人一贯受到的教养。以及这个世界的规矩。
合理的,才能存在。规矩,身份,上下尊卑,血统与地位决定智商和能力,这些就是合理。伯爵夫人是这样认为的,超过了这些。那肯定就是不存在,根本不用费心思。
地位比她还低微的继女,武力值超过比她地位高的丈夫,这种事qíng根本就不合理,怎么可能发生呢?
不合理,不可能存在。这种可笑的假消息,还有什么考虑的必要呢?
她的继女,必定是符合她身份一样的无力,最多也就是靠着诡计和哄骗迷惑一下仁慈的,对女儿还心存幻想的伯爵而已!这种小人当道的日子是注定长久不了的!
所以。想到马上能杀掉继女,结束这种小人当道的黑暗,费舍尔伯爵夫人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喜悦里,至于继女死掉与她儿子出家有没有关系,她根本不予考虑。
“复仇,这是多么美妙的字眼。”伯爵夫人捧着做好的饼,赞美道,“复仇,这是神明所许诺的公道!复仇,这是一切滋味之中最美的!”
接下来,她命令自己的教士以伯爵的名义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这是伯爵赏赐给小姐的点心,只能与至亲分享,然后用一个雕花木盒装了饼,命令两名仆人送到图尔内斯特去。
呵,有哪个女儿能拒绝位高权重的父亲送来的这份好意,不与自己的儿女分享这珍奇的点心呢?伯爵夫人想着继女全家倒在地上死掉的场面,感觉都有些飘飘然了。
她不知道的是,正在策划谋杀的绝不止她一个人,向神明祈祷谋杀成功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刺杀一名高级教士?”阿布笑了笑,“纽斯特里亚本国没有拿刀的汉子了么?还是那里的傻子最近终于绝种了?”
他此刻离拉卡德已经远隔重洋,但是他跟在拉卡德一样惬意。他坐在华贵的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张jīng雕细刻的矮桌,桌上的摆着镶嵌银边的玻璃碗,这些玻璃碗里盛放着可口的糕点和美味的坚果,旁边有银质的酒壶,壶里是北方诸国最好的酒,绝不是图尔内斯特那靠香料和蜂蜜撑起来的三流货。
在主宾两边,坐着一个黑眼睛的乐女,她披着刺绣了金线和银线的轻纱,怀抱着一把钉了金钉的小琵琶,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不时地扇动。
她终日不见阳光的,被保护得很好的白皙皮肤与奔波于列国之间的阿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娇柔又脆弱。
阿布似乎在看着她幽深的黑眸,盘算的却是主人向他提出的活儿。
“这是一个在百姓当中很有威望的高级教士。”梅耶谨慎地挑选着词儿,“雇主希望由异教徒来做,若是他们本国的人,只怕临到头,因为宗教的缘故有了稀奇古怪的念头……”
“在百姓当中很有威望的高级教士?”阿布摸着下巴,“我先前跟着教皇特使去过纽斯特里亚,那里配得上这个形容词的可不多——该不会是图尔内斯特的小主教吧,哈哈。”
“和他差不多。”
“哦。”阿布的眼睛眯了眯,中间人的含糊其辞让他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qíng,不过他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差不多……不知道目标的具体qíng况,我怎么知道能不能下手呢?”
“只要在他出入教堂的时候,捅一刀就可以了。”
“哈,那种事qíng,他大可以在本国找人,我就不信他找不到一个够蠢的傻子,”阿布摇摇头,“没有确切的消息,我是不能确定是否可以下手的,我不会坏了我的名声,我们先谈谈别的生意吧。”
梅耶的眉头皱起又放松,“纽斯特里亚还有一笔生意,”他说,“图尔内斯特城的大商人老雅各布,正在招募整绒工人,他是我的同族,钱财上面的信用很好……”
当天,阿布躺在梅耶家那间靠海的舒适客房里的时候,没有马上入睡。
“刺杀图尔内斯特小主教……有趣……”
除了雇佣兵和奴隶贩子之外,阿布这个老兵有时候也兼职刺客的活儿,这种工作是梅耶常常为他介绍的,当然,他不会gān当众拔刀捅人这种有去无回的蠢事。
他最喜欢用的方式,就是约人上比武场,那些年纪轻轻没有子嗣又有一大笔财产的继承人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总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不用害怕一个看上去很落魄的佣兵。
“您正当年轻!”女人们会这么说,于是继承人就飘飘然了。
可是他们太年轻了,不知道光天化日之下的比武场上有多少诡计和花招,而阿布熟悉的可绝非只有刀剑而已。
一把伴过药的麦粒,一个“不小心”钉得偏了一点的钉子,一枚“忘记”在马鞍上的钢针……
只要把人哄上了比武场,阿布的计划就成功了。
事后,也不会有人想到这是谋杀。
阿布可不是会当众拔刀的莽汉,他从来不gān一锤子买卖,更不会为了买卖送上自己的名声和xing命。他对这桩买卖很感兴趣,对出资人的身份也很感兴趣。
“不知道是这位神秘的雇主为行刺给的钱多,还是我们这位可爱的小主教购买幕后主使人身份这个qíng报给的钱多?”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轻轻地笑着,作为一个收钱办事的,而不是一个杀人狂,这件事可值得好好衡量一下。
第212章 迷途知返
“丁当”
“丁当”
畜群的铃声打破了河谷的宁静,随着天气转暖,放牧人一天天将畜群赶到更高的山上,去啃食刚刚从石fèng中露芽的青糙和树上新生的嫩叶。即是在这遥远的北国,农人们也开始在背风向阳的群山环抱之处翻耕土地,播撒麦种。
但是,这些世俗与独自一人住在海湾中小石岛上的隐士无关。这里的首领下过命令,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这位可敬的隐士。他用一艘在风làng中被冲到石岛上的破船和其他一些建筑材料在这个小岛上为这个艾特伯德修道院的幸存者修建了一座可以过冬的屋子,并在屋前立了一个十字架。
蛮族的首领又赠送给这个隐士一些衣服和其他的日用品,还有几只可以与他的孤寂生活作伴的山羊。岛上没有泉水,但是有一个地势凹陷形成的池塘,只要天不太旱,里面积攒的雨水足够隐士和山羊们的需要。在他离去之前,他与隐士约定,不叫任何人来打扰隐士的清修,又吩咐隐士,如果有紧急的事qíng,就在屋前点火生烟。
“我会吩咐人时常看着的,”他说道,“唉,如果不是我的兄弟们实在顽固的话,我是不愿与您分开的……但是我会说服他们的!我会告诉他们真神的事迹,并感化他们!”
他在胸前画着十字。
隐士慈爱地看着他,“没有主的旨意。哪怕一只飞鸟都不会陷入网罗。”他念着这句话,觉得被掳掠到这极北之地的悲惨命运似乎有了神圣的意味。是神明让他肩负起开化这些野蛮人的使命——这个琥珀色眼睛的北方人首领,已经由他的手在这孤零零的小岛上领受了圣礼,有朝一日,这整个北国必定会跪在他的神面前。
这是多么值得赞赏的圣行啊!到那时候,他会被封为圣徒的。
想到这里,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小石岛上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qíng了。何况,在他遇到这个心慕神明的首领之前,是被捆起来。过着悲惨的奴隶生活的。那时候,他不止一次祈祷,希望自己能像兄弟们一样,早日死在这些野蛮的异教徒手里。现在,他的生活获得了许多改善,又有传道的前途,因此他也不想死亡而是能够忍受下去了。
他们这样告别之后。首领留下了足够他半年所用的粮食离开了,但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必定要上岛来领受他的教诲。
“图尔内斯特大教堂是传道圣徒最早在纽斯特里亚的驻地,它的银色圆顶非常有名,那座大教堂一定非同凡响,是全纽斯特里亚最接近神的地方了吧。”琥珀色眼睛的首领神qíng恍惚。似乎还没有从刚做完的圣礼中清醒过来,“全纽斯特里亚的圣物大概都集中在那里吧?若我能到那里朝拜的话……”
“并不是那样的。”隐士纠正道,“图尔内斯特的大教堂的确非凡,那里供奉着圣奥布里和其他许多圣徒,但是它充其量也只能与鲁尔霍夫大教堂比一比罢了。不。我的孩子,你将来若是有机会去朝拜的话。应该去大修道院才对,图尔内斯特是传道圣徒最初驻足的地方,但是大修道院是他以后三十年清修的地方。”
“大修道院?”
“那是神在纽斯特里亚一切圣迹中最可观的地方,”隐士对这个年轻的改宗者说道,“它拥有三百名修士,历史上出过许多主教、总主教,不止一位国王在大修道院出家。无论是圣物、还是王公贵族们供奉的供品、还是做圣礼用的礼服,全纽斯特里亚没有一处修道院和教堂可以与之相比。那句话怎么说的?大修道院拥有在永恒之城之中也毫不逊色的气派。它拥有无数的田地、葡萄园,畜群,农奴,富有的程度超过很多国王。”
想到自己年少时随人去大修道院的见闻,隐士也陷入了恍惚之中,在长时间的远离家乡,又一个人清修了不短的时间后,原来再怎么孤僻的人都能滔滔不绝,“当年我去大修道院的时候,甚至以为那里是天堂在人间的地界,它的祭坛灿烂辉煌,是古代帝国时期留下来的,整体纯金,又镶嵌了十二种宝石……”
“啊,但愿我能去那里朝拜。”蛮族的首领向往地说着,他的神qíng比刚才的更加恍惚,两眼发直,似乎已经漫步在大修道院之中,听着修士们唱的圣歌,看着修道院长主持的庄严仪式,在香炉中焚烧的馨香之中入迷了。
另外一次,他们的jiāo谈是这样的:
“从西耶克莱茵到大修道院一路还好,但是要经过费舍尔伯爵的领地,那是个非常自负的贵族,他总以为教士只是他和神明之间的传令兵。他曾经和圣贡德的主教争吵过,为的只是一片森林。”
“森林?”
“他坚持认为那片森林是他的,但是他没有证据。”
“唉,他怎么能和一位主教这样呢?”新近才皈依的蛮族首领说道,“为了微不足道的世间财产,他要把自己的灵魂陷入到永恒的罪恶里去呢!”
“是的,传道使徒说过,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粪土,我心里只想着神,这才是正确的态度,我的孩子。”隐士说道,“你兄弟们的态度有软化没有呢?他们早一日皈依,就早一日把自己从罪恶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与沐浴神恩相比,钱财和女人都只是粪土,应该早日投入神的怀抱方为正确。”
提到这茬,蛮族首领琥珀色的眼睛里立即盛满了悲哀,“没有呢,但愿神把他赐予传道圣徒的巧舌给我,唉,我只恨我的母亲生我生得迟,使我在我的众兄弟中为最小,没有足够的权威喝令他们迷途知返。”
“别忧伤,我的孩子,主会对你施以援手的,”教士看到他悲伤的神qíng,就安慰了他,“经上说,最小的,将来会变为最大。主会赐福于你,使得你在你的众兄弟之间得胜,使他们听从于你,就像你听从我一样。”
“愿那天早日到来!”蛮族首领说道,“啊,我真是迫不及待!”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抢掠那赫赫有名的大修道院了。
第213章 风凛冽(第二更)
告别隐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海上的风并不温暖,但是对于蛮族首领和他的手下们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生长在这极北之国,筋骨都已经被冰天雪地磨练得极为qiáng壮,在冬天的时候,他们甚至会走到更北的地方去猎取海象和其他海上巨shòu,那些生物长着厚皮和獠牙,即使拿着枪去面对都很危险,然而他们却能靠着简单的弓箭和斧头去完成猎杀,再把皮毛和象牙带回来。夏天的时候,他们就跨上他们那著名的长船,向温暖的南方出击,那里有许多富裕的教堂和修道院,里面满满的都是金银财宝和其他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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