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遗憾已经铸成,我不知该如何弥补。对她, 我愧疚得很。她提的问题, 我思考数日虽有头绪,可仍觉混乱。”对现在的成靖宁, 他无疑是喜欢的,但其他的,他还没想明白。
“一个梦重复了五次,萧施主还没看清自己的心?”了然大师虽在尘世之外,但于红尘之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答疑解惑,更是信手拈来。
反复思考五日,每回稍有一点头绪,但进一步思考后,又不断的推翻,接着不断的猜想,再得出结果,然后再推翻,如此往复,便陷入死循环里走不出来。
“往事不可追,珍惜当下。既然无缘,何必执着?分清爱和怜悯,喜欢和同情并不难,难的是承认自己的错误,放下不该有的执着。”了然大师劝解道。
萧云旌摩挲着茶杯,思考着了然大师的话。错了吗?从他擅自带她回大祁开始,他就错了。
“若是上一世的成静宁,你们不会有任何结果,无论世俗非议,还是她的拒绝和逃避,都不是你一己之力能够化解的。她已看清,施主为何还执着着不放弃?她走之前来找过老衲,说要放下一切重新开始,萧施主也该放下了。”了然大师说道。
她很干脆果决的走了吗?梦里,她的确如此。“现在的成靖宁呢?她又是谁?”
“当然是永宁侯之女,萧施主的妻子。一道惊雷带来的变故,改变了很多,前世的成静宁不属于你,今生伴在你身边的,才是你相守一生的人。”了然大师说,又指着叶子进入衰败期的曼珠沙华,说:“为了彻底解开你的心结,老衲今日赠你一朵彼岸之花。”
很快的,曼珠沙华的叶子迅速枯萎,所有的刹那间融进泥土之中,其中一株的花苞破土而出,灵蛇般的屹立于泥土之中。萧云旌眼见着此花一朵一朵的盛开,鲜艳欲滴,红艳似血,和梦里开在黄泉路上的花一模一样。
“这是?”
“萧施主应该听过此花的传说,其一便是它的香气能唤起人前世所有的记忆。若想知道上一世那位成施主前生的所有一切,在此花花瓣上写下她的名字,滴三滴血养在花瓶中三日即可。只有看清她的一生,萧施主才能完全放下。不过现在的萧夫人,此法并不可用。”了然大师摘下曼珠沙华,交给萧云旌说。
萧云旌拿着,闻不到此花的香气,说:“为何?”
“有些事无需打破砂锅问到底。”
聪明人无需多言,萧云旌很快想清楚,道:“我明白了。”
“老衲也知晓,施主想知道现在的萧夫人是谁。数年前,老衲从一位西域来的高僧那里得到一样能催眠的器物,人一旦被它催眠,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施主但可一试。”了然大师说,这也是萧云旌心里的结之一,解开了才能重新开始,但又提醒道:“不过最好别让萧夫人知道。”
“我省得,多谢大师。”
“但此物对同一个人只能用一次,且对本人有伤害,萧施主慎用。”了然大师说道。
萧云旌和了然大师谈到申时才离开大觉寺,赶回镇北侯府已是掌灯时分。到太夫人那里点过卯后,到外书房把曼珠沙华暂时养在水里。成靖宁在嘉祉院内等消息,听闻人在外书房,便换了衣裳赶过去。大门已修好,想敲门又退缩着把手收了回来。
萧云旌先开了门,问道:“怎么不敲门?”
成靖宁笑容勉强,说道:“怕打扰到你。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还得等上三日,不过已经无碍了。”萧云旌看着她,思索着她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那我三天后来寻你吧,昱儿想你得紧,你要早点回来。”三天,她等得起。
“只是晚上住书房,白日里没大碍。”说着,拉了人回嘉祉院。这时候的萧昱正枕在胖猫身上,抱着脚丫子啃得欢实,一边的乳娘拦不住,见到夫妻两个来,见礼后退下。小孩儿见到爹娘回来就爬起来坐着,咿咿呀呀的说这话,朝萧云旌伸出手来。
几天不见亲爹,萧昱糊了他一脸口水,黏他得不行。瞧着父子两个其乐融融的,成靖宁又气又好笑。
在内院待两个时辰,用过晚膳消食洗漱后,成靖宁本欲送他去外书房,被人笑着拒绝。“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送?说出去多丢面子。”说着就搂着人亲了一阵,直到她七荤八素时才松开。
“我当真没事,你别胡思乱想。”萧云旌帮成靖宁盖好薄被,点上驱蚊香后才离开。
到午夜,萧云旌把刻了名字花朵插进手掌大小的白瓷花瓶中,加满清水,用匕首割破手指,滴了三滴血进去,静静的等候着它的变化。原本的红色,更多了几分妖冶,开始淡淡的散发出香气。
要开始了吗?
晚上,他没有再做那个梦,一夜好眠。次日,盛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能清晰的看到光影里的灰尘。似血的曼珠沙华定格在那里,仿若一幅静物工笔画。
第二个晚上,香气越发浓烈,而他梦里却干干净净,倒让他睡了一回好觉。
到第三日,花香已熏得他无法入眠,午夜时睡不着,端了张凳子坐在花前,盯着在烛光里的红花,人越来越疲倦,魂魄仿佛被它龙爪一样的花瓣勾走,顺着它香气的牵引,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或惊心动魄,或凄凉哀婉,或战火纷飞,或生离死别。他穿梭在成静宁一生经历的大事的每一个角落,看着她起起落落,看着她悲喜哀乐。看过她的记忆后才发现,他对她来说并没那么重要,他只是她的长辈,她的恩人,她命里的一个过客。梦醒后明白,一切只是他一个人的执着。
分清七情六欲很简单,承认错误的确很难,感同身受的走了一遭,才发现他错得离谱,原来他真把同情和怜悯误以为是喜欢。
梦醒花败,人豁然开朗,不过已临近辰时,再睡也睡不着了。
打开门,就见成靖宁提着食盒站在门外,“时候不早了,我过来送早饭。今天中午有椰子鸡,到祖母那里用午膳吗?”
萧云旌见她拐弯抹角套话的着急样子,甚觉可爱,接过食盒道:“当然要去,进来吧。”
“我做了鸡肉粥,还有芙蓉糕、蒸饼和几碟小菜。”
“这么多?”
萧云旌端出里面的早点,摆放在案桌上,有两双筷子,两个碗。
“我也没吃,一起用吧。”
用过早点后,成靖宁让丫头进来收拾东西,继续坐他对面汇报着最近几日府上发生的事和手下商行里的事。萧云旌静听着她说的话,时不时点评几句。“我看天越来越热,想着还是到鹿鸣庄避暑消夏,这回带你进山去看看。”
“那我回嘉祉院收拾东西,你去祖父祖母那里说一声。”成靖宁欣然同意。
萧云旌恢复正常,王太夫人喜出望外,叫住人好生叮嘱了一番,并警告他以后不许再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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