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怒气和莫名其妙的争吵,引来客栈诸人围观,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罗馨宁涨红了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成靖宁稍稍楞了下,很快笑道:“这玩笑可开不得,馨姐姐下次别再提了。”
萧云旌闻言出来,双掌撑在二楼的栏杆上,俯看着楼下的场景,罗馨宁的目光触碰到他的身上,似被灼伤一般缩了回来,只得向成靖宁道歉。成靖宁圆场道:“就是想换,颜大人也不答应呐。”
有了刚才的一幕,罗馨宁不好再待下去,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客栈大门前,回望时眼里有千般不舍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成靖宁见她这样子,再也无法忍耐,都两孩子的妈了还惦记她男人,颜修明娶了她真是八辈子不修,当即朝楼上使眼色,让萧云旌回房看书,又将人送出客栈。
对面,石开为颜修明撑着伞,他隔着雨雾看恋恋不舍的妻子,哪怕知道是母亲亲自安排他到这里来看这一场戏,心里的怒意依旧难消。不过也罢了,从成亲之日起,他们二人就貌合神离,她心里装着别人,他又何尝不是?他有什么资格说她?
成靖宁回到楼上,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她好言相劝,罗馨宁还死脑筋的执迷不悟,比那些八卦贴里的奇葩还让人讨厌。“明知是蠢货还去劝,再好心也没你这样的。”萧云旌再迟钝,此时也懂了几分。没有被人喜欢的洋洋得意,只有招了苍蝇一样的嫌弃。
“我只是想让她打消不该有的念头而已,你说她怎就这样?”成靖宁还真不是好心,这只是面对掠夺者出现时最基本的反应,尤其罗馨宁还不够资格。
“下次出门一定多看黄历。”萧云旌说,他手里赫然是一本历书,成靖宁瞧着,一时无法反驳。
三日后,风雨停歇,难得的艳阳天,泉州港上,停靠数日的商船货船纷纷扬帆起航,这回萧云旌看过黄历,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当即就让下边收拾了行囊,出发去往崖州。
颜修明送走二人后,转身时又看到躲在暗处的妻子,依旧是那日不舍的神色。“大人,夫人在那里。”他不上前去见罗馨宁,跟在身边的石开提醒道。
“衙门里还有事,人走了她自会回去。”颜修明说。
石开闻言后有些吃惊,不过主家的事轮不到他一个下人插手,便也听从颜修明的话,跟随他继续办差。
一个时辰不到,港口内已空空如也,罗馨宁失魂落魄的回了颜府,原本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此番被浪潮卷出,再难平息下去。明明当年一起见到他,他却选了成靖宁,是她身份不够高贵,容貌不够美吗?难道他也是那等肤浅之人,看不到她的内在和纯良的心?
风浪一过,泉州城内开始重新修缮排水的沟渠。颜府中,颜母处理完内宅事务后,手把手教长孙描红。幸好孙儿随了儿子,是个聪明好学的,教起来并不费事。
“老夫人,大人正午不会来用饭,您不必等他。”石开回来说道。
“没事,晚上回来吃也一样。”一转眼就到午时,颜母让乳娘领长孙到外院玩儿,她活泛活泛身子骨后,到厨房去了一趟。
午间的饭桌上,伺候在跟前的是秋词几个丫头,颜母听过陈妈妈的回话后,淡淡地道:“身子不舒服就好生养着,吩咐下去,下午把唐大夫请来给她瞧瞧。陈妈妈,不是我不让她养孩子,她隔三差五的头疼脑热,我如何能让她操劳?”
陈妈妈被颜母两句话说得无地自容,呐呐的应了是后退了回去,想起哭哭啼啼的罗馨宁,决定写一封信回京城,让罗氏夫人劝一劝她。
哄睡两个孙子,门房便来禀说唐大夫到了,“请大夫先坐一坐,喝一杯茶,我到馨宁那儿去瞧瞧。”颜母对贴身妈妈说道。
内院里静悄悄的,颜母进来后,就见陈妈妈神色慌张的要进屋报信,忙让随行而来的健妇将人拿了,轻声推门入内,便听到里面的女人一声又一声的叫着云旌,她睡在拔步床上,一丛黑发散乱扑落在枕头上,面色潮红,闭着眼但神色迷醉,不安分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双手在衣襟里探寻揉搓着。
睡梦中的人无知无觉,跟着进来的人却被她羞耻的呻?吟声臊了个脸红。陈妈妈见事情被拆穿,当即不再挣扎,焉坏着如死猪一般。颜母看着人冷笑几声,朝身边的媳妇使了个眼色,媳妇会意,倒了一杯凉茶过来。
颜母接过就泼在罗馨宁脸上,美梦被打断,罗馨宁意难平的醒来,见到来者是婆婆,吓得跪地大气不敢出一声。“这还没到春天就开始做春梦了,倒是老婆子我不识好歹,扰了你清净。”
“没有,娘……”罗馨宁一听就知坏了,不知说什么辩解,只知磕头求饶。
“春来,到外面去和唐大夫道个歉,送上赔礼,说夫人没病,误会一场,让他白走一趟了。春燕,去把大人请回来。”颜母吩咐完下边,让身边的几个妈妈伺候罗馨宁梳洗后,一起到书房来。
罗馨宁慌了神,冲到颜母身边哭求道:“母亲,媳妇知错了,求您原谅媳妇这次吧,媳妇以后再也不敢了。”颜母忍耐她已久,现在再也没心情对她和颜悦色,将人推开后,留了个绝情的背影给她。
听闻母亲有请,颜修明当即到知州大人那里告了半日假回家。一进堂屋,便感受到冷凝的气氛,不禁压低了声音,行了礼后问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颜母冷笑,指着罗馨宁对他道:“你问她。”
颜修明看向罗馨宁,只见她眸中带泪,眼圈红红的似大哭过一场。“娘,还是您说吧。”
“当初若不是你救了她一命,为娘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这等人进颜家大门!原以为她是个好的,不曾想是个嫌贫爱富挑三拣四的!我们颜家,哪里配不上你一个和离妇人之女,且不说你生父犯下大罪,三代以内都是白身!”颜母早就对罗馨宁怨言颇深,她本不是狠心恶毒之人,生生的被她逼成恶婆婆。
“你当初想嫁镇北侯,我们没有怨言,原想着那是你闺中之事,为人?妻为人母后会懂事淡忘,哪知还执迷不悟!在京城之时,更是用那卑劣的手段咒成夫人,现在更是三番两次的巴望着赶上去,竟还对成夫人说出让她嫁修明的话!为着两个小辈,你今天做的丑事我就不说了。和离吧,我们颜家要不起这等三心两意,不守妇道的女人。”颜母对罗馨宁说。
罗馨宁呵呵笑了两声,指着颜修明不服气地对颜母道:“你说我想着镇北侯,你的好儿子何尝不曾想着成芙宁?凭什么我就要被惩罚,而他就能继续抱着那女人送他的护身符日思夜想?”
颜修明闻言,取下身上的护身符剪了,丢进香炉里。薪火一点一点点燃绸缎织锦和符纸,原本好闻的安息香,被纺织物的焦臭味和黄纸焚烧后的气息掩盖。罗馨宁见他这般,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你说得对,我们一刻也不曾真心相待过,我忘不了芙宁,正如你忘不掉镇北侯一般。不过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想她了。原本这桩婚事就不是你情我愿,事实也证明强拧的瓜不甜,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苦下去。若你愿和离,我立刻放手。若你不愿意,我愿保留你正妻的位置,不过既然两相厌其,就没待一处的必要。齐州老家家风清正,府上长辈知书识礼,你回那里去吧。”颜修明烧掉护身符的那一刻起,就将过去那段朦胧的情愫剜去,此生家庭残破,亦是上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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