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宜惠笑着奉上新茶,说:“这等国家大事,自是由陛下和前朝的大臣们商议,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懂那么多?”平日里再如何亲近, 也知这道线碰不得,当即把球抛了回去。
“说说而已,这里又没外人。”赵澈坚持着问道。
“臣妾不过是个无知妇人,说出来也是闹笑话。自是如何对大祁好,就如何来,臣妾相信陛下的裁断。”成宜惠也坚持着不说, 哪怕玉妃的事过去了好几年,她也没忘记教训。伴君如伴虎, 谁知道他往后又是什么嘴脸?小心为上总没错。
赵澈被成宜惠的反应弄得无可奈何, 只好问起沈太夫人的行程来。对母亲的选择,成宜惠自是大加赞同, 尤其外出走一遭后,老人的精神越发的好了,现在兰姐儿又大些了,陪在她身边,祖孙二人游山玩水好不自在。“母亲现在去了蜀地,要去看都江堰、峨眉山、武侯祠和诗仙故里。每回读母亲写的游记,真真让人心驰神往。”
沈太夫人的游记赵澈也读过,点头道:“岳母的文采的确不错,又记录了当地传说和风俗,等日后她老人家走不动时,可整理出来刊印成册,全国发行。”
“那臣妾先替母亲谢过陛下了。”成宜惠先前怫了赵澈一次,这回很自然的随杆而上。
镇北侯府中,萧云旌正扶着一岁零两个月的女儿走路,一旁的六岁萧昱在拍掌鼓劲儿。成靖宁瞅着这模样,深觉这回又白生了,什么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都是骗人的。
小姑娘叫萧瑜,去年五月里头生的,和萧昱一块儿,正好凑成一个好字,和她大哥一样,生来就黏萧云旌,成靖宁也只能从他们兄妹的指甲缝里,得到零星的关注和关爱。
萧瑜逞强,不到一岁就想下地走路,结果每回都摔得嚎啕大哭。她不喜人抱,除了萧云旌之外,是以每回只有她爹哄得了她,等到她一岁之后,每天都教她学步,真真儿是个慈父。
“陛下有意让我去西疆。”
成靖宁心里还在吐槽着儿女和老公的事,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什么时候的事!”像这类边疆大吏,家眷差不多都得留在京里,难道以后他们夫妻要分割两地?
“就最近的事。”萧云旌把女儿交给乳娘,让萧昱去找太爷爷玩儿。
“真的要走吗?”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必须留下。
“圣旨还没下来,不过是迟早的事。”萧云旌也为难,无论老小都经不起长途跋涉,尤其西疆地区艰苦,他们受不了那个罪。成靖宁也去不了,家里得留一个能管事的。
成靖宁垂头丧气的想了一阵,说:“辛苦你了,走的时候要带哪些人,和我说就是。”夫妻两个相顾无言,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真要这样的话,我先去那边,安排好了再接你们过去。”萧云旌现在没法子,也只好如此安排了。
用过晚饭后,萧云旌到外书房和萧祖父说了此事,开始着手安排去西疆的事。今上的旨意来得快,准许他带家眷过去。回府和家中长辈商议过后,萧太爷和王太夫人都让成靖宁去。
“我们老两口现在还能动,看住侯府,管束两个孩子没什么难事。真正等到我们走不动了再回来吧。”王太夫人说。她年过七旬,精神和精力都还好。
萧云旌拒绝道:“不成,西疆那边的状况我知道,春夏两季还好,秋冬一冷起来就要人命,不说那地方乱,我先过去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成靖宁也附和道:“昱儿和瑜儿也还小,您们也都过了古稀之年,我得留下,不说其他,家里总要有人照看。”好说歹说,才让两位老人打消了念头。
五日后,萧云旌出发去西疆,成靖宁此番也接过他曾经担起的重任,开始全面接手萧家的生意。每每忙到夜深人静,总要感叹一番家里人丁单薄,要等到儿子成年理事,至少还有十年。
到八月,收到萧云旌寄回的信,说他在那边一切安好,家中无需挂念。只是想他们母子几个得很,望她多写信送画过去,还说等明年年初,派人回来接她到西疆游玩。
分隔两地,成靖宁也不习惯,只是现在她走不开,等下边安排妥当了,每年过去住几月也无妨。
夫妻两个几乎隔一日就传书信和画作,便是宫里赵澈见了,也玩笑似的和成宜惠开玩笑说他好像“棒打鸳鸯”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镇北侯家里的两位长辈都过了古稀之年,下边的两个孩子又小,可不得留下一个照看。”成宜惠万分同情成靖宁,只是家和国不可兼得。
“说起来,我们也成婚二十七年了,朕还记得你在乡下爬树摘大枣时候的样子,像个皮猴子似的。”赵澈不是明君贤主,但于朝政上兢兢业业,除去年节丧会和生病之日,不曾缺席过早朝。他操劳过度,最近几年老得越发的快了。
成宜惠低头浅笑,说:“都多少年了,陛下还记得。”
她是被徐太后拉出来恶心离间方贤妃和宝贵妃的把子,二人在先帝时期斗得如火如荼,她身为是非漩涡中的人物,难免被双方势力惦记。因她永宁侯之女的身份,尤其被方贤妃和赵澈不喜,到成婚前几月,赵澈还想坏她名节,甚至杀了她,搅黄这门婚事。
乡下庄子的初遇,并非他说的那么美好。成宜惠始终记得那天,十四岁那年,她随沈太夫人到乡下庄子避暑,一直住到大枣成熟的时候。她是个闲不住的,又见枣树上的枣子大个肥厚,便提了篮子搭了梯子去摘。为了摘新鲜大个的,她便爬到树上,反正无人瞧见,她便没那么多顾忌。
青天白日里,突然出现一名刺客,她吓得抱着树干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贴身丫鬟倒在血泊里,眼见着自己就要死于非命,赵澈突然出现,从刺客手里救下她。两人真正的缘分,就始于那次英雄救美。
那次之后,她身边的一应牛鬼蛇神都不见了,嫁进王府后,赵澈也对她宠爱有加。如果没有听到方氏故意说漏嘴,她会以为,一切是命中注定。
那场刺杀,正是赵澈亲自安排的,不过后来他见到了她的人,突然改变主意,顺带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得知真相后,她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除了身边的心腹丫头外,无人知晓。
正是那一次,她才明白美貌的力量,在王府站稳脚跟之前,她借着她的美貌,尽最大努力赢得他的宠爱,先生下嫡子,后拿回王府中馈大权。
她也明白,两人真正的矛盾在何处,父亲给她的美貌让她在王府所有女人面前有着无可匹敌的优势,但她的父亲,也是他们最不可调和的所在。她所有的努力,会因为王府侧妃侍妾的几句添油加醋的挑拨化作泡影。在成启铭死之前,夫妻两个的所有矛盾皆源自于他和他的两个儿子。
那时,她也知道,她必须成为他的贤内助,他身边不可替代的存在。所以她奔走在沈家和闺中好友的夫家,帮他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也劝着沈太夫人拿出名下产业的收益供他行事。而她也用生来的生意头脑,帮他开源节流。事实证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成功了,所有投入都得到回报。现在儿女均已成家,有了好的结果,她已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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