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振清回来得很快,刑部那边,已到兴隆街去抓人了。陈二指正,加刑部再三审问之后,成振功终于供出是他杀的人。反正不会砍头偿命,他便无所畏惧,拿钱赎罪,他倒有一份厚家产。
陈二被他的狂傲激怒,起身愤声说道:“那也是条人命,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了!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吗?”
成振功笑陈二太天真,轻嘲道:“被那女人骗得不轻吧?知道她是谁吗?老子的小妾,老子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给老子戴绿帽,让老子帮仇人养女儿,给她个痛快已经便宜她了!一个贱女人而已,老子有钱赎罪!”
陈二对永宁侯府的事略有耳闻,他着实没法子把那个水性杨花的竹姨娘和温柔善良的如意联系起来,但事实如此,他无话可说。完成了任务,失魂落魄的离开刑部公堂。
成振功供认不讳,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尤其解释,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给他,引他去杀人的。蔡尚书头疼,让人去搜成振功的家,果不其然找到模糊的纸条。字迹笔画不协调,有的墨重,又的墨轻,像初学者的手笔,再仔细辨认,猜测是有人故意用左手写的。
蔡尚书讳莫如深的看了一眼谢侍郎,很快猜到送信之人。但没有证据,不能胡乱下结论,加之又不是送信之人杀的人,追究起来也不是道理。于是,蔡尚书写了一封奏章送到今上哪儿,请他裁夺。
竹姨娘被杀的消息传到永宁侯府,成靖宁一时无语,她不知该说报应不爽还是天道轮回。但这件事对成芙宁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得到消息时,她正在抄写经书,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之后,落在墨迹未干的经文上,漆黑的墨合着咸涩的泪,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赵澈并不是个宽宏大量的性子,自从成振功搬出永宁侯府之后,一直派人盯着他,眼下被抓到把柄之后,暗示让刑部重判。蔡尚书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今上的意思,也不会追究是谁给成振功送的信,于是给成振功量了重刑:半年牢狱之刑,然后流放玉门关外的瀚海十年。现在琼州因海贸关系,逐渐繁荣,不再是流放犯人的首选,想要折磨人,都往西疆那边送。常年干旱喝不到干净的水不说,还战事频繁,指不定哪族哪国又杀过来了。而且经常修边塞关口的城楼城墙,做这等苦力的大多是流放到那边的囚犯,于是赵澈看到结果之后,让蔡尚书赶紧批了。
牢狱之中的成振功得到即将被流放西疆瀚海的消息,被定在当场,知晓是自己大意了。今上如何会放过他?一直耐心的等着他犯错。杀妾,虽不致死,但也会让他脱一层皮。到瀚海那地方,便是生不如死。
尹姨娘因成振功的事四处奔走,准备用钱把人赎出来,结果这次刑部变得特别无情,她带了再多银两也花不出去。成振功是成宅的支柱,他若倒下,家中就只剩妇孺,日后该如何是好?尹姨娘走投无路,最后求到永宁侯府,求成振清网开一面,放成振功一马。但无论她如何哭求,侯府各方的门,始终不曾为她打开过。
成家再次为京城百姓提供了不小的谈资,尤其知道有人故意把翠竹的消息透露给成振功之后,纷纷猜测是成振清在幕后使的一箭双雕之计,不仅除掉当年的叛徒,还能弄死这个异母弟弟。
尹姨娘原想去宝庆街找成振声帮忙,无奈他也是几场官司要打。原因无他,不能走仕途之后,便想着从商,结果经验不足,结交到的都是一些半瓶水的狐朋狗友,加上原本的仆人都各自找门路离开,他便被忽悠走了许多钱财,尤其最近被人挖坑埋了,能不能重见天日还有得说。
焦头烂额的陆氏最后想到一个法子:“写信给福州的老侯爷吧,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对!老侯爷一定有办法!多谢你三弟妹!”尹姨娘握着陆氏的手激动道,走路带风的回了兴隆街。
陆氏如梦初醒,对呀,老爷子还在,成振声的事也可去求他!之前怎么没想到?便不计较尹姨娘的失礼之处,回房写信给成启铭。
第48章 拜访
案子断的快, 很快尘埃落定。不过事后翠竹的尸体无人收敛, 最后被送到京城外的义庄, 那家义庄规定如果尸首两个月后无人认领,就裹一床席子葬到乱葬岗去。翠竹做出这等丑事, 她的父母自是不会来认, 至于尹姨娘,巴不得她被挫骨扬灰才好,于是缝合好的尸体就这么被放在义庄。
得到消息的成芙宁,抱着雪儿沉思了半晌, 才鼓起勇气去琼华院见沈老夫人。“姨娘她生前做过许多糊涂事,但她已遭到报应了,现在孤零零地躺在京外的义庄, 芙宁不忍她曝尸荒野, 想让她入土为安。无论姨娘如何肮脏卑贱,都是我的生母,求老夫人成全。”成芙宁泪眼婆娑,跪在沈老夫人面前,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沈老夫人暗叹一声:作孽,“你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心, 我让小郭管事和陶妈妈陪你去。”她以为,成芙宁会为了讨好府上诸人, 会对翠竹的事坐视不理, 想不到她在案子结了以后主动站出来,还算得上有心。
成芙宁早已泪流满面, 磕头道:“谢老夫人。芙宁还有个不情之请,姨娘死后,我想为她守孝三年,到大觉寺去为她诵经超度,祈愿她来生做个清清白白的好人。芙宁也会为老夫人、侯爷、夫人和靖宁祈福,祈求佛祖和菩萨保佑侯府上下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她不属于这个家,去庙里一是为竹姨娘超度,二是为躲避眼下的尴尬。
“我准了,等你办完翠竹的丧事,到十二月就去大觉寺吧。我会安排好人手,了然方丈那边也会支会一声。三年就不必了,一年足够。今晚回去好生歇一歇,节哀吧。你要记住,以后侯府才是你的家。”沈老夫人也是感慨,成芙宁做事的确周全,好好的一个孩子偏生遇到这样的生母。
成芙宁离开之后,沈老夫人召了沈时管事、小郭管事和陶妈妈来,让账房支一百两给成芙宁为翠竹办丧事。
耳报神花月得了消息后,立刻把这事告诉成靖宁,成靖宁一面感叹着成芙宁命途多舛,一面感叹她行事周到。这样一个人,以后如何不会过得好呢?她日后会有福报的吧?可可很是赞同的叫了一声。
清早鸡刚打鸣,成芙宁就带着映秋映雪两个丫头和陶妈妈、小郭管事出了府,往京外的义庄赶。成靖宁起床的时候,花月便把这事说了,小妮子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
照例跳操跳百索踢完毽子,请安,用早点,然后回行云院写了一幅大字,拿上绣花针刚在绣布上绣完一片孔雀毛,花月又来禀说,罗夫人到了。
“罗夫人?”罗氏?她来侯府做什么?
花月也是一头雾水:“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再去打听打听?”
“算了,祖母会处理,别往那边凑了。过来帮我分线。”成靖宁把装线的篮子递给花月,让她帮忙。这幅屏风大,配色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分家之后,二房三房和大房彻底没了交集,尤其罗氏又和成振功和离,眼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现在罗氏递帖子上门拜访,倒让沈老夫人觉得奇怪。沈老夫人放下手里的拜帖,对送贴的婆子说道:“天气怪冷的,快请罗夫人和两位小姐进来坐坐吧。”她固然同情罗氏,但眼下罗氏有了忠敬侯府这个靠山,她更不用多管闲事,现在侯府这边还有一堆事要她操心。想到罗安宁那一年的巨变,老人家又留了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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