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冯淑嘉为人仁义宽厚,虽然一力坚持要买下铺子而不是像之前商定的那样按年租用,但是给的价格却很合理公道,让房东挑不出错儿来。
事后,冯淑嘉想到房东那个连累父母半生的不肖子,叹息之余,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任性恣意,连累了父母幼弟含冤丧命的……
白氏拿到书契的时候,很是惊讶,忙一叠声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盘下的铺子?哪里来的银子?怎么也没有和母亲说一声?不是说要盘下清风茶楼那间铺面吗,怎么又换成了芙蓉裳旁边的铺子?咳咳咳……”
问得太多太快太急,气息不匀,嗓子嘶哑,猛地干咳起来。
白氏大约在五月底六月初临盆,肚子如今已经十分突出了,这一咳嗽,肚子就一抽抽的,隐隐有些发疼地坠着,白氏慌忙用手捧住肚子,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冯淑嘉见状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伸手地替白氏抚背顺气,担忧地问道:“母亲好些了吗?……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盘下了铺子之后,才贸贸然将书契拿来给您看的……”
言语间很是愧疚。
虽然最初她也是担心白氏即将临盆,觉得自己完全能应付得来,所以才不想白氏为此事费心,耽误养胎的。早知白氏会这么惊讶激动,她一开始就不该瞒着白氏悄悄将铺子盘下来。
白氏见冯淑嘉脸上担忧愧疚之色甚浓,忙接过腊梅递过来的温开水,仰头饮下,勉强压住干咳,笑着安慰冯淑嘉:“嘉儿不用担心,母亲没事的。你和母亲说说这书契的事情。”
白氏说着,止住冯淑嘉抚背的动作,将她的手包在手掌里,轻叹一声,关切又欣慰道:“母亲是怕你被人骗了……也没有想到,不知不觉之间,你竟然都已经这样能干了!”
感觉一直被她庇护在翅膀下的雏鸟儿,很快就要离开她展翅飞翔,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了呢,真是让人唏嘘感慨,五味杂陈。
冯淑嘉见白氏这口气缓了下来,放下来,挨着白氏坐下来,和她细细地说道事情的始末:“本来是想要盘下清风茶楼的,可是君公子也是看中了铺面的位置,才盘下来的。不过个把月的时间,他怎么肯割爱相让呢……
恰巧后来隔壁的铺子要转租,我想着租下终究难免麻烦,再说芙蓉裳是打算长久发展下去的,便干脆将铺面买了下来。
这些事情都有张掌柜出面,所需的银子也都是芙蓉裳这一两个月来的盈利,我想着母亲近来身子越来越重,多是需要在榻上歇着,便没有惊动你。
还请母亲不要责怪我自作主张才是。”
白氏听冯淑嘉细细说来,又是欣慰,又是喟然,摸着冯淑嘉的头发微笑道:“我们嘉儿长大了,体贴孝顺,又聪明能干。你父亲回来,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说到冯异,冯淑嘉看了一眼白氏十分凸显的肚子,迟疑低声问道:“母亲,五月底,父亲不能赶回来吗?”
白氏怅然长叹一声,见冯淑嘉一脸的失望和无奈,又勉强笑着去安慰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你父亲这也是无可奈何……”
而她同样也是无可奈何。
不论是生冯淑嘉时,还是冯援时,冯异都在前线打仗,无法回来陪产,她心里不是不失落伤怀,尤其是生冯淑嘉时,她是头胎,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肚子疼得厉害,又提前半个月发作见了红,吓坏了都……
好在最终母女二人均平安无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闯了过来。
白氏也知道冯异的身不由己,想着刚刚出生的幼子还要她打起精神去照料,每一次都只得将一切心酸委屈都强压下来,表面上依旧如故,张罗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打理着手中的产业。
如今这是第三胎,就算是冯异依旧不能回来陪产,她也习惯了,只是这习惯背后,依旧是无可奈何的心酸。
“母亲……对不起……”冯淑嘉垂目歉疚,是她不好,不该提起这茬儿,又让白氏伤心了。
“不过,母亲不用担心,我长大了,援弟也越来越懂事了,我们会帮着你一起照顾弟弟妹妹的!”冯淑嘉抬头,一脸坚定安慰白氏,“稳婆医婆什么的,我已经问过牛嬷嬷和腊梅姑姑了,她们说都找好了的,等到五月下旬,就让人接进府里来备着,以防母亲像生我时一样提前发作了……”
冯淑嘉絮絮叨叨,想要白氏开怀安心。
白氏垂首看着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满满的,很快便将先前的那点失落给挤走填满了。
不是有人说过嘛,为母则强,诚不我欺!
冯淑嘉盘下芙蓉裳隔壁的铺面之后,就一直抽空忙着修整,打算在五月底或是六月初开门营业,趁势推出她在心中反复推敲修改,最后才敲定的新款男式秋衫。
等芙蓉裳新款男女式秋衫一推出,必然又是一场轰动,继而引领整个京城的衣着风尚。到那时候,“黄五娘们”拿着她设计的成衣新款式逍遥度日的好时光就到头了。
而裁云坊如今已然因为黄五娘之事,背上不敢和一个小小的成衣铺子坦然迎战,而是背后挖人墙角的名声,若是在秋衫的较量之中再输给芙蓉裳的话,必然会声名再次下跌。
踩着别人的血泪上位,当谁不会啊!
第二百零八章 迎战(一更)
石榴花开红艳艳,五月悄然而至。
这天早上,冯淑嘉意外接到了贞慧郡主的请帖,说是邀请她去参加两日后在汾阳王府的榴照园举办的榴花会时,很是诧异。
她还以为自从上次的赏荷会不欢而散之后,以贞慧郡主骄傲的脾性,会将她列入拒绝来往,就是见了也要好好地教训一番的名单呢!
如今看起来,这位嚣张跋扈的郡主,还是有几分耐心和心思的嘛。
宴无好宴,那她到底要不要去赴这场鸿门宴,如果去了又该如何应对呢?
冯淑嘉想了想,带着请帖去了得宜居请教严嬷嬷。
严嬷嬷正在伏案急书,准备明日要教授给冯淑嘉的课程,闻言接过请帖,扫了一眼,温声道:“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要迎战?”
严嬷嬷没有说“赴宴”,却说是“迎战”,这让冯淑嘉不由地抿唇一笑:“战神武安侯的女儿,又岂能不战而屈,甘当逃兵呢?”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身姿挺秀,刚毅不屈。
严嬷嬷认真地打量冯淑嘉片刻,露出欣然的微笑来,赞许道:“我严嬷嬷的学生,当然也不可以做逃兵!”
先前她想过让冯淑嘉避开贞慧郡主的锋芒,然而听了冯淑嘉那一番话,她就明白,无论冯淑嘉怎么退让,贞慧郡主都不会就此罢休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迎战,也好博得个心里痛快,以及一线胜利的可能。
人一上年纪,就会明白,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心里痛快还要快活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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