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杨嬷嬷低声要劝,却又觉得这些年来,各种各样的话语自己都劝过了,到了此时,除了太子萧秬和杨家,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慰杨皇后了。
“嬷嬷不必担心,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杨皇后压抑着脸上的愤愤和心里的失望悲痛,沉声道。
杨嬷嬷张张口,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安慰话来,低声应了声“是”,默默地屈膝退了出去,伸手合上大殿的门。
既然杨皇后心意已决,那她所能做的只是听命行事,尽力筹谋,以期万无一失。
寂静的宫殿内,杨皇后默然静立片刻,迈步朝内殿的小佛堂行去。
小小的佛堂里香烟袅袅,除却供奉佛像的神龛和几案上的供奉的香炉和贡品,就只有几案前的一只跪拜打坐的小蒲团了。
杨皇后走到神像前,燃了三只香,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
看着袅袅的香烟,杨皇后怔神片刻,这才又伸出双手捧住香炉两侧,轻轻地转了一圈,只听得“咯吱”一声,神龛转了到了背面,迎面而来的是密密的牌位——晋王萧钊、晋王妃林氏、晋王世子萧秉、晋王世子妃唐氏……晋王五子萧稷……宣阳郡主、湖阳郡主……
“到底是错了啊……”杨皇后看着那些简陋到只有一块粗糙的木牌和几个手书都名姓的牌位,低低地怅叹道。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隆庆帝是她的夫君,更是这大梁的天子,她能做的只有“夫唱妇随”而已,无论是谋图帝位,还是诬杀晋王一家。
她也曾经劝阻过,所得到的结果却是夫妻离心,隆庆帝故意月余不曾摆驾坤宁宫,“小施惩戒”。
面对冰冷无情的帝心,面对他人的嘲弄议论,为了自己的儿女,为了由于她这个外嫁的女儿而不得不把全家人都绑到隆庆帝这艘战船上的杨家,她只能够选择屈服,对此装聋作哑。
在得到晋阳被屠城三日的噩耗之后,她所能做的只是亲手写下这些姓名,偷偷地祭拜,免使他们在阴间也无人供奉香火,凄凄惨惨。
对于晋王一家愧悔,她只能够用余生来慢慢地偿还了……
杨皇后看着那些简陋的牌位,长叹一声,跪坐在蒲团上,低声默诵经文,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为牌位上的那些亡灵超度,还是求得片刻心安,祈求上天庇护儿女和杨家。
清寂的佛堂里,肃穆又寂寥。
在杨皇后的打理下,一直以来平静安宁的后宫突然间热闹了起来,因为宫里突然流传一则流言,说是出云上仙不仅可以夜观星象以推演国祚,甚至还可以逆天改命,左右紫微星斗所照应的方位。
这下子,那些有儿子又心思活泛的宫妃们都不安分起来。
本来嘛,大家一样都有儿子,且本事还都不差,凭什么萧秬仗着嫡长的身份就可以继承天命,来日荣登大宝,而她们的儿子却只能够做个亲王呢?
真要论起来的话,隆庆帝也非嫡非长,可还不是一样力挫群雄,从一个不起眼的三皇子,坐稳了大梁皇帝的宝座?
潘玉儿原本对于宫妃们对她突然高涨的热情而诧异,听到这则流言之后,她冷笑一声,道:“好一招借刀杀人!没想到她杨淳懿自诩是国之贤后,背地里却尽耍这些阴司下作的手段!好啊,那我就陪她玩一玩!”
语气中是说不尽的轻蔑。
姚萍儿先是诧异,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扯到了杨皇后那里,然而看到潘玉儿生气的神色,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有些担心,踟蹰道:“这样做不太好吧,对方毕竟是皇后……”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潘玉儿冷笑着打断了。
“你若是怕了,就尽管趁早离了这皇宫,滚回姚府去安心做你的婢女,也省得留下来心有畏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潘玉儿抱臂斜睨道。
杨淳懿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根本就不足为虑。
倒是姚萍儿让她越看越不顺眼,三番五次地勾搭隆庆帝**巫山的,还自以为隐瞒得十分周密,每每在她面前做出殷勤小意、忠心勤勉的模样,她每次见了都快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前世这些恩宠本都是属于她的,真是便宜姚萍儿这个贱婢了!
潘玉儿愤愤不已。
姚萍儿委屈极了,却因为心虚也不敢多加辩白,只能是一味地表忠心,却殊不知那言语有多苍白无力。
潘玉儿不屑于应付姚萍儿,甩袖入了内室,直接将人晾在外头。
姚萍儿委屈的红了眼眶,紧咬下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真是可怜……可若是做到皇后娘娘那一步,你哪里还用受这些委屈?”静真从殿外进来,摇头安慰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操心
等冯淑嘉接到消息说是前朝后宫都乱作一团时,隆庆七年已经接近了尾声。
“诸皇子蠢蠢欲动,窥伺大宝,和先帝在位后几年,一模一样啊……”萧稷感叹道,“或许这就是轮回,宿命……”
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权力倾轧,代代相传,怎么躲都躲不开。
冯淑嘉察觉到萧稷心情的低落,心里也不由地跟着难过,只能柔声劝慰道:“也不怪大家你争我夺,实在是那个位子诱惑太大了些。”
萧稷摇摇头,苦笑叹道:“诱惑太大?我倒没有觉得。若不是血海深仇不能不报,若不是不甘心一辈子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我倒宁愿自己这一辈子都和那个位子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那争夺实在是太惨烈了些,让他现在每每午夜惊醒,还忍不住吓出一身冷汗。
冯淑嘉明白萧稷的痛心又无可奈何,就像前世愧悔半生的她,每每想到那刺眼的血红,现在都还会不禁觉得脊背发寒,手脚发软。
毕竟,前世的祸患如今非但没有解除,反而还加上了隆庆帝这个棘手的帝王。
冯异的精忠报国,引起了和西凉早有勾结的汾阳王的猜忌,那作为事件主谋的隆庆帝,对于冯异的“背叛”自然更是无法容忍了。
所以,其实前世只要汾阳王将冯异昔日这番“忠君爱国”的事迹向隆庆帝一禀报,哪怕没有李景捏造的那些通敌叛国的“证据”,猜忌成性的隆庆帝只怕也会自己想法子让冯异这个可能的隐患永远地消失,自毁长城的。
多可笑,一个臣子竟然会因为忠君爱国而被君主和权臣联手绞杀,血染全家!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隆庆帝还真是她和萧稷共同的仇人。
萧稷同样看到了冯淑嘉眼底隐忍的恨意和苍凉无奈,虽然觉得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冯淑嘉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他只要好好地陪伴安慰她,帮他走出困境就行,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冯淑嘉愿意说他就耐心地倾听,若是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在意。
一如冯淑嘉对他的不问情由、毫无保留的信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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