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摆摆手,止住冯淑颖的歌功颂德,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外气了。你今日也累了,快些去歇息吧。”
冯淑颖有心再留,又怕惹了白氏不悦,只得乖顺地退了出去。
待冯淑颖走远了,白氏这才携了冯淑嘉的手,目光认真灼然地问道:“你最近为何针对颖儿?可是当日在荔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不然,一向待冯淑颖至亲至信的女儿,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风荷院的事情,又在今日意图以言语将冯淑颖给挤兑走呢。
冯淑嘉见白氏一脸的睿智和认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轻易含糊过去,而她也没有打算含糊下去。
今时不同往日,白氏自己看到了冯淑颖的“真性情”,不会再将她的话看做是女孩子间的争宠吃醋。
“那日在荔山上,是堂姐背后下黑手,将我给推倒的……”冯淑嘉握着白氏的手,生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再动怒伤了胎气。
白氏骤闻之下,当然十分震怒,她没有想到自己用心照顾的竟然是一只白眼狼,还差点害了她的女儿!
要不是她对此事早有猜测,只怕这会儿能气得打砸了手边的茶盏。
饶是如此,白氏也气得直哆嗦,柳眉倒竖,凤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冯淑嘉慌忙抬手替白氏抚背顺气,劝说道:“母亲别生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倒是堂姐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腿伤还未愈……”
白氏气得瞪了冯淑嘉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后怕:“你啊,真是个胆大无心的……那是你好运!”
深秋的荔山瘦石嶙峋,山势又不平坦,要不是冯淑嘉命大运气好,毁了容,瘸了腿,甚至是直接跌落山崖殒命也都是有可能的!
白氏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一阵后怕。
冯淑嘉见白氏震怒微解,心底略略松了一口气,攀着白氏的胳膊,故意插科打诨,撒娇道:“我就是怕母亲担心,所以才没说的嘛……谁知道母亲明察秋毫,一双炬眼让女儿都无所遁形!”
“贫嘴!”白氏瞪了冯淑嘉一眼。
经过冯淑嘉这一闹,白氏原本震怒惊恐交加的心情也略略平复了一些,拉了她的手,低声问道:“是为了中山伯世子?”
冯淑颖一向谨慎,能让她如此失态鲁莽地推倒冯淑嘉,也就只剩下这一个理由了。
冯淑嘉点点头,但是关于冯淑颖和李景合谋算计她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告诉白氏,免得火上浇油,在这个关键时候损了白氏的身体,伤害了肚子里的胎儿。
白氏一脸“果然如此”的愤怒神情,想到自己先前还打算成全冯淑颖和李景的一片痴情,不禁又悔又恨又后怕的,恨不能立刻将冯淑颖叫到面前狠狠地训斥一番。
“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母亲自有安排。”白氏吩咐冯淑嘉。
小孩子家家的,出手不分轻重,全凭着一腔怒气行事,别到时候报仇不成,再连自己也给搭上。
冯淑嘉见白氏自有成算,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白氏又叮嘱了冯淑嘉几句,便打发她回芷荷院休息了。
至于冯淑颖双腿为何受的伤,白氏半句都没有问。
自作自受,这句话用在冯淑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待冯淑嘉走后,白氏招来腊梅,低声吩咐道:“告诉珍珠,这几日好好地‘伺候’颖姑娘,不许错开眼一下,不许让颖姑娘‘劳动过度’,再耽误了养伤。”
腊梅微微惊讶,这是软禁冯淑颖的意思了。
这个命令下得有点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珍珠。”腊梅低声应诺,并不多问。
白氏点点头,挥手屏退了腊梅,她需要时间来静一静,想一想今后该如何安排冯淑颖。
但不管如何,和中山伯府的这门亲事,她是不会再替冯淑颖操心谋求了。
郴州乡下有个山南村,顾名思义,恰好是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南面。
山南村有一户人家姓冯,老夫妻去的早,只来得替大儿子张罗回媳妇,就早早地先后撒手人寰了,还撇下一个才**岁的小儿子。
大儿子一家,自然就得接手照顾小儿子的担子。
开始时还好,但是等老夫妻过了过了周年祭,大儿媳妇怀孕了,夫妻二人就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有了孩子,就意味着多一张口吃饭,多一份开销,冯家家底儿太薄,他们可养不起。
所以大儿子夫妻俩一合计,就自作主张,将小儿子卖给了村里的地主当长工。
这也没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村子里如冯家小儿子一般十来岁就去地主家里做工的也有不少。
可坏就坏在冯家大儿子夫妻俩,卖了兄弟之后,又贪心那一个月二十个大钱的工钱,悄悄地给昧了下来。
这还不算,夫妻两人又嫌弃兄弟年纪渐长,吃得也多,往往是自己一家人早早地吃了锅里的干饭,再兑上水,添两把柴火,煮成稀粥给兄弟喝。
喝稀粥,干重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
不过一年,冯家小儿子就被折磨得面黄肌瘦,两只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和着眼眶,大如铜铃,看着就极其吓人。
第五十三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
山南村的人看不下去,就说了那冯家大儿子夫妻俩几句,谁知反而被夫妻二人叉腰骂了起来,什么“闲吃萝卜淡操心”“莫不是你家私生子\情郎”之类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大家见这两夫妻招惹不得,只能都远远地避开了,只是在自家宽裕时,接济冯家小儿子半块饼子或是一块芋头,免得可怜的孩子给狠毒的兄嫂饿死了。
冯家小儿子也是个硬气的人,不堪兄嫂折辱,挑了一个夜深人静之时,背起两件破烂衣服,揣着白日里偷藏的两块凉饼子,踏着星月,投军去了。
冯家大儿子夫妻俩,还是第二天一大早赶兄弟去上工挣钱时,才知道人已经趁夜跑了,顿时恼恨得在院子里指天破口大骂。
南山村的人这才知道冯家小儿子趁夜逃了出去,都纷纷叫好。
有那早就看不惯冯家大儿子夫妻俩苛待亲弟的,少不得当面刺这对扒皮夫妇俩一顿:“哟,预支了工钱,人却被你们给赶跑了,这该算在谁的身上?”
冯家大儿子夫妻俩这才想起来,前两天自己才预支了兄弟下个月的工钱,准备买两斤肉来给儿子改善生活,顿时白了脸,指着村口的方向破口大骂。
什么“败家的玩意儿”“坑害兄嫂的小贼”“坏了心肠的白眼狼”之类的,总之是什么难听就骂什么,仿佛他们才是被兄弟坑害的苦主一般。
南山村的人撇撇嘴,除了嘲讽,没人理会。
这件事情,在南山村掀起一点波浪,很快便又平息了。
毕竟,生活永是向前,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别人家的事情,谁会有闲心记得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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