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露也激动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双笑成弯月的眼睛里,欢喜怎么都掩藏不住。
采薇当然也很高兴,但是远没有采露那样激动到泫然欲泣,为此她暗暗自责,自己对待冯淑嘉是不是没有采露那样尽心,否则为何见冯淑嘉得偿所愿,却没有激动到采露那种地步呢?
冯淑嘉可不知道两个心腹大丫鬟的这些心思,她要的不是管理哪一间店铺,而是借机调取几个可用之人。
“母亲,先不管选定哪一间店铺来学着打理,我能不能先向您讨几个人?”见白氏面露惊讶,冯淑嘉接着解释道,“母亲,您是知道的,我日常都在内宅,对于外面的事情很不熟悉,所以想着若是有两个趁手的小厮在外面帮忙行走的话,会方便许多。”
白氏了然,爽快地点头应下:“行,需要哪几个人,到时候你和外院的陶大管事说一声,他若是觉得尚可,那就把他们都调拨到你手下吧。”
冯淑嘉惊讶:“母亲不要亲自考校考校吗?”
白氏摇摇头,笑道:“外院的小厮,一向都是陶大管事在管理的,合适不合适,他比母亲更加清楚。而且,母亲也相信你的眼光!”
这是要给予冯淑嘉适当的权力,着手参与武安侯府的庶务了。
冯淑嘉心头一暖,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白氏对于她这个女儿,还真是信任爱护得紧。
屋子里的人神情均是一凛,看来,往后她们不能再将冯淑嘉看做一个娇养着的小姑娘了,从今天起,冯淑嘉将正式参与到武安侯府庶务的管理中来,成为决定她们升降去留的重要人物。
第一百零一章 账面下的隐忧(一更)
“多谢母亲!”冯淑嘉郑重行礼谢道。
白氏一愣,旋即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啊~和母亲之间,还用得着这么郑重地道谢吗!”
冯淑嘉很想说当然需要,生恩无以为报,养恩无以为报,只是行礼道谢而已,远远不能报偿生养大恩的万一,但是看着白氏不以为然的神色,她还是笑嘻嘻地说:“道谢归道谢,母亲和其他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白氏抿唇大乐。
尽管白氏说要用什么人只管和外院的大管事陶真去要就行了,但冯淑嘉还是将自己中意的人选提前告诉了白氏:“母亲,我想要先调拨大春和小春兄弟俩,怎么样?”
怕白氏不记得他们,冯淑嘉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就是最近替我跑腿的那两兄弟,我觉得他们挺机灵的,又打过交道,很适合。”
白氏笑着点点头,说:“你去和外院的陶管事说一声,若是他也觉得合适,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白氏管家并不求事事亲力亲为,而只管约束底下的管事,再由他们管理下头的人。否则侯府这么多人,她要一一亲自过问,还不得累坏呀。
“多谢母亲!”冯淑嘉抱着白氏的胳膊撒娇。
垂首侍立的采露,闻言激动得将手里的帕子绞得愈发地紧了。
采薇见了,头垂得越发地低了,深觉和采露比起来,她对冯淑嘉还需要更加忠心,更加勤勉!
人选定下来,冯淑嘉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这才指着桌子上的账簿,和白氏说道:“这账簿里有些东西,我还不太明白,想请教母亲呢!”
以冯淑嘉先前的回禀来看,她对于上头的账目一清二楚,那现在她不清楚的,自然是账目背后的隐秘之事。
这些事情,闲杂人等可听不得。
“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白氏笑道挥退众人,又特意看了腊梅一眼。
腊梅会意,带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退了出去,亲自掩门守在外面,只留了白氏和冯淑嘉母女二人在屋子里说话。
“说吧,你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氏指了旁边的凳子,让冯淑嘉坐下说话。
冯淑嘉顺从地在凳子上坐下,抽出其中的两本账册,快速地翻到各自记载有同一处田庄不同时期收益的页面,低声道:“母亲,您看,这一处田庄前后不过隔了两年,然而收益却翻了一倍,这其中还夹着两年的战乱……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
隆庆元年的战争,虽然最终并没有波及到京城,然而京城的田租、物价等还是受到影响,波动不小。
在此等田租下调、物价见长的情况下,一个田庄的收益不降就算是好的了,如何能翻一倍?
如此做账,自然是为了抹平冯异在战场上缴获的收益。
虽然隆庆帝曾下诏书,明文规定,战场缴获的战利品,将士们和朝廷二八分,但是在越来越重的盘剥之下,将士们拿到手中的,其实并不足十分之二,有时甚至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凭什么将士们浴血奋战得来的东西,最后却都要供朝廷后宫那些人奢侈享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隐瞒少报,便是其中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可是这些见不得光的钱财,必须要通过正常的渠道转出去,洗白之后,才能够真正成为自己的财富,可以随意调拨使用。
很显然,白氏正是选择通过田庄铺子的收益,将这部分灰色收入摆到明面上,成为武安侯府的合法积蓄。
然而账面做得这么不仔细,只要稍稍用点心的人,都能够找出其中的漏洞来。
没人在意还好,如果有人有意针对武安侯府的话,那这些账簿即便是不能够成为直接定罪的证据,至少也是一种间接的佐证。
想来,前世李景肯定没少拿这些账簿做文章吧。
毕竟,冯淑颖可是跟着白氏学过两年管家,很有机会接触这些账簿呢!
白氏神色一肃,显然,她也想到了冯淑嘉话里暗示的意思。
“这些账簿都是各处的账房先生做好之后,母亲又微调的……”白氏叹道,“没想到,连你都看出其中的不妥来了……”
这种其实并算不上秘密的隐秘之事,当然不能假手他人。可白氏也不过是简单地学过做账而已,怎么可能会做得毫无疏漏。
但这种疏漏如今却被年仅十一岁的冯淑嘉,只用一天的时间就看出来,白氏心头难免怅然若失。
冯淑嘉见白氏面上的挫败,心中不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劝慰道:“母亲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我恰好看到了这一点,想着偶尔听底下的人议论前两年因为战争,年成艰难,所以才起了疑心的,母亲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要不是前世她受困于中山伯府,只能通过抹平的账册寻找蛛丝马迹,以摧毁不共戴天的仇敌,以至于谙熟于做账、查账,又熟知武将之家生财的套路,只怕她也未必能在仓促之间看出来账册中的问题来。
白氏勉强接受了冯淑嘉这番明显是安慰的说辞,趁势问道:“那嘉儿觉得,这些账目应该怎样做才合适?”
冯淑嘉下意识地张口要答,幸好她及时管住了自己,极为认真地谦虚道:“我不过是勉强会看帐,又没有学过做账,母亲这话可把我给问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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