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闭目摇头:“没有这么简单。这件事太离奇了,不好对外说,若真是彼此认下了,外人看到的,我父母与当年艳名远播的风尘女子来往频繁,甚至疼爱有加,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安世诚不由叹息:“这事确实有些不好办,若是能寻个法力高强的作场法事,换回你们来就好了。”
方芸轻笑道:“这样一来,世人越发拿我当妖魔了。”
安世诚发狠道:“大丈夫行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哪有工夫管外人如何看。我这就回去休了她,你就此还俗,到时各归各位,只要我们得了实惠,不必理会不相干人的眼光。你母亲也必是肯的。”
方芸睁眼看一眼安世诚,接着又垂眸看着面前的木鱼,淡淡说道:“施主不必如此,我早已出家,如今是红尘世外人,俗尘往事皆是过眼云烟。贫尼在佛前修行多年,心中已有所顿悟:也许是老天安排投胎时出了差错,所以这是在拨乱反正呢。”
方芸口宣佛号,敲几下木鱼,又慢慢开口说道:“我母亲到底对我疼爱十数年,未免白白诳骗了她那些感情,这才忍不住打听,不想却让你察觉出来。如今,你既然已知此事,我也不敢相瞒。我本没有立场要求你做事,便还是请你看在我到底曾于你有恩的份上,不要提休妻一事,丘家还没有被休的女儿,我的父母也不该受此耻辱。况且她又失去了记忆,若真如此,她在世上竟是无亲无靠的,也怪可怜的,你这样做,无疑是取她性命了。”
安世诚一脸无奈,看着念经的方芸欲说还休。
方芸到底也静不下心来念经,于是站起身来,对安世诚行礼道:“你回去后,若是我母亲接受现状也就罢了,如若不然,请你告诉她,我已在菩萨跟前落发修行。她老人家一早就知道,这是我一出生就注定了的。让她不必寻我,我此后会云游四海,为她老人家祈福,也为自己积攒功德,来世能再与她成母女。”
方芸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安世诚攥紧了拳头,半天叹道:“老天为何要如此嘲弄人。我不会放弃的,你倒是安排的妥当,却唯独没有想过我,当年我救命恩人是你,不是她,你要我如何面对被替换的她。”
站在一旁的丘如意是越听越糊涂,发一阵蒙后,忽然想到自己与安世诚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顿觉不妥,便想还是先去寻方芸问个清楚吧。
哪知就在丘如意转身离去时,却忽听安世诚低声说道:“如意,其实我老早就喜欢你了。”
丘如意吓得心怦怦直跳,也不敢回头,心里又气又怕,暗道这个安世诚也太可恶的,怎么就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来。
这时天下飘来几点雨点,淋了一脸的水,倒让丘如意一机灵,顿时从羞恼中清楚过来。
方才安世诚在那里招惹出了家的方芸,现在跑来对自己说这个,而且好像家里还有要休了的妻子,丘如意不由咬牙道:“真是个混蛋。”
便听杏儿笑道:“小姐休怒,奴婢也是没办法啊,叫也叫不醒您,只能使这个法子了。”
第一二零章 大胆猜测
丘如意闻言,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悬着的牙色洒花床帐,深呼一口气,原来方才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杏儿见丘如意彻底醒来,忙把手中的铜盆放到一边,笑着把帕子递给丘如意,她则一边卷床帐子,一面解释道:“方才叫了小姐好些时候,小姐总也不醒,奴婢没办法,只好在您脸上洒了点温水,还请小姐莫怪。”
丘如意草草抹一把脸,把帕子掷给杏儿,起身走到书桌前,见墨已经研好,不由笑着点头道:“一场好梦生生让你给搅了。也罢,看在你一直未睡的面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杏儿笑着道了谢,主仆二人便默不作声各自忙活起来。
丘如意睡了一觉,精神的确好了很多,一口气抄写完,杏儿在旁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小姐终于可以放心睡了。”
丘如意却看着外面天色叹道:“眼看就到卯时了,也睡不多长时间了。”
丘如意重新躺在床上时,由于写字的缘故,竟失了困头,合上眼后,大半天脑中仍是清醒的。
丘如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一会白天发生的事,心里感慨好一会儿,仍无困意,便忍不住回忆方才的梦境。
虽然忙活这半天,梦里的事情倒还记得大半,丘如意记起方芸作了尼姑打扮,不禁心中奇怪,难道方芸去那边过得不顺畅。所以落发为尼了?
只是自己与她并不亲近,为何会无端端的梦到她?
丘如意默默想了一会儿,暗道。难不成是她父母嫌弃她曾落入风尘中,所以她在红尘中无落脚之地,出家倒也未必不可能,自己当日也曾救助过她,言语中尚算平和,并没有轻视的她的意思,是否因此在她心中不同。故在她难过悲切中,使自己有感而做了这个梦。
丘如意心中暗自猜测。心中便不免对方进夫妻有了怨气,若真是如此,便是世人再唾弃方芸,他们做父母的却没资格。因为虽然他们锦衣玉食养育了她,却也是害她受连累堕入风尘的罪魁。
只是安世诚怎么会出现的梦中,不仅和方芸说了那些齐齐怪怪的话,还还说了那样无礼的话?
丘如意脸上一阵发热,心中暗恼,不过一个梦罢了,自己怎么就当回事,分析来分析去的,真真可笑。还是万事不想,赶紧睡自己的去吧。
好一会儿,丘如意睡意上来。正朦胧中,忽然心中一激灵,不由睁眼坐起身来。
此时旁边塌上值夜的杏儿似是听到动静,哼唧一声,动一动身子,却又沉沉睡去。
丘如意则在心里暗惊。因为方才,她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好象也曾做过一个奇怪的梦,那梦中便曾提过“方家”“花魁”,还有“尼姑”等字眼。
难道说方芸真的出家为尼了?
丘如意慢慢躺下身来,细细回忆,察觉出不对来,上次做这奇怪的梦时,方芸尚在集翠坊呢,而且直到方芸离开,她都不是什么花魁。
只是这两次的梦境,虽然荒诞离奇,却又有共通之处,若说只是偶然,却也未免太巧合了。
反正也睡不着,丘如意便干脆纵着自己天马行空地浮想联翩。
上次做梦,是在第一次见丘若兰的前一夜,而这一次则是白日里与丘若兰怄气,蓄意坏她亲事,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丘如意又想着那次梦中,曾提过“将军夫人”“郡王妃”,而这次梦中又多了个安世诚,莫不是他将来会成为将军,或者做了郡王?
丘如意想到安世诚一介文弱书生,又那样迂腐古板,不禁摇头,他实在不象是位将军,倒是郡王还有可能,他本就是皇室子弟,只要皇家喜事足够多,他又得太后皇上的欢心,加官进爵亦是可能的。
丘如意想到这里,不由大胆猜测:莫不是命中注定丘若兰要嫁给安世诚,但安世诚却情迷已成花魁娘子的方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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