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不由赞叹道:“我每日被逼着学女红,怎么就没想到,可以专门在房里设一个绣娘的缺?倒是妹妹更灵泛些。”
丘若兰悄叹道:“珠儿虽是我家买来的,但这家中诸人却无一人拿她当丫头。说起来,她的命也够苦的,原本是个官宦家的小姐,却因受了家中牵连落了难,恰好被我看到,于是买了她下来,如今虽为主仆,实为姐妹。”
丘如意便不由想到方家大小姐,点头赞叹道:“她虽不幸,却因遇到妹妹这样良善的,也算是个好命的了,这亦是妹妹结下的善果。”
丘若兰便甜甜笑道:“什么因果不因果,一来妹妹怜惜她的遭遇,再则二人也真是投缘,原本还想认她作义妹,偏她誓死不肯,说人应该随分从时,她既然被卖作了奴婢,就该守着本分,否则妄想不属于自己的,要该被天打雷劈了。也只好随她去了,说到底不过缺个仪式,我只在心里拿她当家人一样。”
丘如意先闻听认义妹作家人一话,眉头微皱,深觉不妥,后听说珠儿誓死不肯,便点头道:“这才算是她身为奴婢的本分处,你认她作义妹,实在不妥当,到底是罪官之后。你不必因她的出身就太高看了她,也让她在奴婢中难做人。”
丘若兰点头表示受教,心内却冷笑不止:一口一个奴婢罪官,这就是他口中侠义豪气的丘如意?
不多时,于氏见日头偏西,不敢再逗留,便携儿女告辞,田氏也不便苦留,便一直送出二门才放她们离去。
于氏眼见离得远了,方放下车窗帘子,转脸默默看了女儿半天,倒把丘如意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头饰衣衫不整,忙上下梳理一番。
于氏倒笑了起来,说道:“你如今真是越大越有主意了,这借宅院的事,也能不提前儿同母亲说一声儿,就自作主张起来。”
丘如意也觉得自己方才事情办得太急了些,便笑道:“是女儿一时心急,竟莽撞了。女儿想着她家不同别家,与咱们关系最是亲近,那宅院闲着也是闲着,暂借她们住着也不妨事。母亲又向来是个大方的,若不是怕她认为咱们小瞧她家,便是送她们,母亲也定是愿意的。”
于氏被女儿戴一通高帽,含笑不语,丘如意又道:“女儿当时也想先和母亲通个声气的,只是一来当时没机会避过她们去,若是回了家再说,您再派人来提,她家再推辞,一来二去,简简单单的事情便办得复杂起来,时间也都荒废了,倒不如直接面对面商议下来得简便。”
听了女儿的解释,于氏欲言又止,终是没开口,心里暗道:必是自己想多了。
丘如意此时已经看出母亲的异常,小心问道:“莫不是那处宅院有些不妥?”
于氏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对女儿讲出那些陈年旧事,便搪塞道:“也倒没什么,只是觉得离咱们家远了些。好了不提这事了,你昨晚没睡好,我看你饭后就没多少精神,不如先在车上打个盹吧。”
丘如意早就觉得困乏了,便依言靠在母亲身边睡下。
再说田氏等于氏一家离去,面上的笑意便没了,一路上满脸寒霜,回到房中,终是忍不住怒气冲冲地拍案叫道:“于氏,我真是小看了你!”
第五十六章 上代恩怨
丘若兰早就看到母亲脸上布满阴云,跟进房去,又听到她愤懑之语,嘴角不由上扬,口内却惶恐道:“是谁惹母亲不开心?大热的天,还请母亲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免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丘如山两兄弟也自外面走来,见母亲一脸的怒气,不敢贸然询问,只得疑问地看向妹妹,丘若兰摇头作不知状。
田氏此时却看向女儿,叹息道:“没想到母亲这把年纪,又经过无数大小的事,谁知看人看事的本事,比起你来,竟差得远了。”
丘若兰面上越发的疑惑起来,看一眼兄长,小声问道:“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您老别憋在心里闷坏了身体,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面对。”
田氏经女儿劝说,心情略微平静了些,便缓缓坐下身来,问女儿道:“今天丘如意怎么好端端说借宅院的事,是不是你在旁露出这个意思的,你二人当时怎么说的?”
丘若兰便沉思着,慢慢说道:“女儿倒是想着换个宅院,也好让母亲住的舒服,让兄长安心读书。不过,今天话儿却不是女儿提起的。而是如意姐姐率先提出,女儿听了,也没觉得不妥当,故才同她一起过来说的。”
田氏闻言点头,冷笑道:“果然如此!我原来以为虽然上一代积了些恩怨在,但如今事过境迁,老爷和太爷先后去世,咱们孤儿寡母的凄然还乡,他们也该放下了,便是不能放下,老死不相往来,我也无怨言。偏于氏还想要个好名声,不肯绝交,如今竟是羞辱到咱们头上来了。亏我还体谅上次丘如意外出和今天她们的姗姗来迟,现在看来她故意怠慢才是真的。”
田氏这里气愤难当,丘如山兄妹三人那里却听得云山罩雾,不明就里。
田氏便少不得解释一番,这中间自然要为尊者讳:“当日你们叔祖父给家里招了天大的祸事,为保全丘家这一脉支,你们曾祖父不得不忍痛把你们叔祖父撵出家去,丘氏族人无一人敢接济他,他一家孤苦无助之际,不得不寄居在远离顺阳城的洼子庄里的几间破茅草屋里。自从咱们回来,我见她家也算礼数周全,万没想到,她竟打了这个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也让咱们受回那委屈。实在欺人太甚。”
丘如山听了,犹疑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们家银子也出了,力也尽了,最后还得罪了咱们,她们图什么呢?以儿子愚见,其中定有误会。还请母亲先消消气,儿子去寻如海打探一番。”
田氏听了,心里也不肯定起来,她方才怒心中烧,并没有细想,如今想来,若于氏真存了这番心思,出力招仇人,竟是愚不可及了,这不可符合她一往精明能干的形象。
丘若兰见母亲心中动摇,便也笑着劝道:“母亲不要再生气了,哥哥说的有道理,这其中或许真是有误会也说不定。况且当日是曾祖父驱逐她一家,与祖父不相干,她们那时过得再艰难,恨的也是曾祖父,断不会因为曾祖父,就把怨恨延伸到咱们身上的。”
田氏听了,并未消了怒气,反而心中一凛,儿女们不知,她如何不明白,当年是公爹想把家财尽数吞了,才一力撺掇老太爷把叔父一家逐出家门的。
她明白这事,叔父一家心里也清楚,而且又害得叔父早逝,所以丘荣夫妻心里自然是恨的,自来仇恨迷人眼,她们未必不是恨意蒙了心,才做出这等出人意料的事。
田氏越想越觉得,这是于氏准备为公婆报仇,痛打落水狗了。
可笑的是,公爹拿到那偌大的家财,却因为站错了队,白白投进去大半,自己仍仕途不顺,后来下剩的财富,若不是因为女儿机警有智谋,怕都要白白便宜了那个野种。
明明是公爹作下的孽,可怜她丈夫从没享受到这些财富,而她和儿女此时却要因于氏的仇恨遭受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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