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渐渐响起秦氏委屈而失望的哭泣声,傅老太太微微皱眉,眼前的秦氏被顾砚朝扶着渐渐走近,拿帕子颤抖的捂着自己的左脸,比起往日实在是狼狈可怜了许多。
“母亲,媳妇儿求您做主啊。”
眼看着眸中泛泪的顾砚朝扶着秦氏跪了下去,常嬷嬷心里一个“咯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到往日活泼可爱的顾砚朝这些日子以来越发沉默寡语,傅老太太心中也是不由软了下来,而秦氏将老太太这番神色的变化收入眼中,眸中一横,哭的更为令人恻隐几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傅老太太发声,秦氏这才啜泣道:“母亲,三老爷背着咱们在外面置了处大宅子,养了个外室。”
众人闻言一愣,傅老太太也是没反应过来。
而秦氏接下来的话,却是叫众人更为惊怔不已。
“这个外室叫三月,原是二嫂娘家小舅爷府中的婢子,也是那俞小舅爷请咱们三老爷过府时,亲自送的。”
“什么?”
傅老太太闻言不可置信的出声,秦氏却是渐渐哭的厉害起来,将头猛然触地磕头,随即抬起脸来,瘆人的脸上满是泪水。
“母亲,三老爷为了那个外室当着一众下人打了媳妇儿,媳妇儿实在是气不过,才来找二嫂寻个道理,未想到,二嫂不仅不帮媳妇儿讨个公道,去查明此事,反而语出讽刺,我不过气不过回了两句,二嫂更是当着这一众人的面也打了媳妇儿这一耳光,母亲,我,我——”
秦氏哭的几乎是岔了气,拿帕子的手捂着胸口直拍打着,随即向四周扫了一眼,陡然强撑着起身道:“媳妇儿作为三房的太太,今日受了这般的奇耻大辱,活下去反倒是丢了咱们定国公府的脸,媳妇儿反倒是去了的好。”
话一说,秦氏便去朝那墙上撞去,惊得那墙边站着的婢子吓了一跳,忙拼了命拽住了秦氏绝望而颤抖的身子。
眼看着秦氏也因为激动而昏了过去,顾砚朝在旁边哭红了眼,随着三房的人又是手忙脚乱的去帮忙,傅老太太看着眼前混乱的情况,已是气的使不上劲儿来,刚要开口怒骂,却是听到外面陡然响起一个肃然起畏的声音。
“去将老三叫回来。”
话音一落,顾正德脸色沉然的走了进来,身后默然跟着顾敬羲,顾敬昭,顾敬明三兄弟。
顾敬羲一进屋,先看了眼谢氏和顾砚龄,见妻女都安好后才放心下来,而此刻的顾敬昭脸色极为不好,听到俞氏没了孩子时,他已是如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可刚才同父亲在外面听到秦氏说的那番话时,他几乎怒的无法遏制。
看到顾正德走近,傅老太太有些慌乱,随即道:“老爷回来了,你今日不是要在内阁值守。”
顾正德未发怒,只冷淡的看向傅老太太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能在内阁坐得住?”
顾正德一番话说的傅老太太语中涩涩,却也是觉得委屈,说起来,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老二媳妇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顾正德的话,徐大夫极尽小心道:“回国公爷的话,因为孩子死在了腹中,长久下去会损害了母体,所以我便开了一剂汤药需给二太太服下,将那孩子落下来,而且连着这几日,太太的汤药不能停,要直至将体内的残物落干净,才能放心,只是——”
顾正德闻言阴郁的眸子微抬,徐大夫随即斟酌道:“此番太过凶险,伤及了母体,以后若二太太再有喜事,只怕也是留不住了,即便留住,婴孩儿也会天生残缺异样。”
话音一落,众人不由轻声唏嘘,对于她们女人来说,一辈子再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来,便是废了。(注:此处是基于古时封建社会观点而说的,非作者本人观点。)
尤其,对于一直想要产下儿子的俞氏而言。
顾正德眉头微皱,神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顾敬羲和顾敬明基于顾敬昭的缘故,难免也生出几分同情来,都有些欲言又止。
倒是此刻的顾敬昭,双拳紧紧攥住,低垂着头看不出面色,双肩微微耸动,看似是一个作为父亲,作为丈夫的悲伤,引得顾敬羲和顾敬明都不由轻声抚肩以作安慰。
然而只有顾砚龄知道,她的这位二叔,此刻只怕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愤怒吧。
要知道,一个能用来和大房争夺权位的最大砝码没了,这样的痛楚和绝望,可远远比一个亲生儿子大多了。
毕竟,在世人眼里,嫡孙和庶孙是不一样的。
若是放在前一世,即便大房无人袭爵,也轮不着一个生不出嫡孙的二房来接,毕竟,下面还有更年轻的三房和四房,注定,定国公的这个爵位只能由嫡出的来袭,这一世,顾敬昭的夺位之路,可是越来越渺茫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悲悯(本章略高能)
“啊——”
屋内陡然响起俞氏凄厉而可怖的叫声,惊得众人不由精神一抖,顾砚锦到底年岁还小,再厉害,也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那股挥散不去的味道再夹杂着母亲那可怕的,似哭似喊的叫声,竟让她胃里隐隐翻腾,几乎快忍不住呕吐出来。
而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对面站在谢氏身旁的顾砚龄,相比于她,顾砚龄几乎可以用淡然来形容。
好像,这里没有充斥刺鼻的腥味,没有母亲嘶声裂肺的哭嚎声一般,一切都那么自然,平静。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打帘的声音,随即一个稳婆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干干净净的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托盘,拿红布包裹着,看不出里面的东西,但细心些便会发现,那稳婆手中在不住地颤抖,而那块红布隐隐泛着异样的红。
众人的目光都落过去,顾正德也有些不明的看过去,随即沉声道:“这是什么。”
“是——”
那稳婆小心地逡了众人一眼,原本接生这么多年,盘中的东西她早已司空见惯,可此次当着这一众的贵人主子,她却是不由害怕了。过了半晌,她才终于鼓足了胆子,小心斟酌出话来。
“是二太太刚堕出的孩子,是个成了形的——男孩儿。”
众人再一次倒吸气,顾敬昭几乎是瞳孔骤然一缩,眸中泛着复杂而异样的光芒,紧紧盯着托盘里的……孩子。
傅老太太有些站不住,由着周嬷嬷和阮嬷嬷扶着,顾正德的眸中闪过一丝可惜,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儿,年岁渐老的他,遇到这样的别离,难免有些抑制不住怜悯和悲伤来。
屋内渐渐陷入了死寂,顾正德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脸色有些沉痛,眼角好像陡然生出了许多的细纹,而鬓边夹杂着的白发隐隐让人觉得,一向精神矍铄,在朝堂上游刃有余的国公爷,原来也老了。
“去吧,好生安置了。”
顾正德难忍的偏过头,摆了摆手,那稳婆当即领命往出走,可正当此时,不知为何一股极为猛烈的大风突然“哐当”一声吹开格窗,发出震天的响声,随之大风几乎是充斥的灌了进来,屋内那股浓郁的气息登时被卷起,众人惊的一怔,而下一刻,那托盘上的红布竟毫无防备的猛被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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