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正捧着一本书看得专心,花彧把笔一丢,跑到映初旁边,伸头去看她面前的账本。
他看了一会,揉着眼睛道:“姐,我看了几行就头晕眼花了,这些东西又复杂又繁琐,你看了这么久就不累吗?”
映初以前看惯了,倒也没觉得什么,闻言笑道:“掌握了规律,也没什么复杂的,你以后也是要学的,至少要能看得懂,才不会被下面的人糊弄。”
花彧苦下脸,学这些东西肯定比做文章难多了。
“姐,你先别看这个了,”花彧拉着椅子坐到她旁边,“我们好多天都没去见祁大哥了,他教的招式我有几个动作怎么也做不好,想请祁大哥教教我。”
映初翻了一页纸,道:“祁公子最近也在忙,先别去打扰他了。”
花彧有些泄气的趴在桌子上。
映初提笔在纸上记录下几组数据,好笑的道:“如果觉得无聊,我带你们去田庄一趟,如何?”
“好啊好啊!”花彧连连点头,然后转头喊清和,“哥,你去吗?”
清和见的多了,对田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是点点头,他愿意和姐姐、彧儿一同出门。
于是姐弟三人,乘着一辆马车轻装简行的出发了。
到了田庄,管事的带着自家婆娘和儿女亲自来迎,大约是没想到东家的小姐少爷会突然来临,一家人都很紧张。
谢绝了他们设宴款待的好意,映初直接要来账本核查一遍。
账本上的记录与呈报给府中的没有差别,但是有几组数据本身就存在很大问题。
“这几十亩地都是良田,为何收成这么差,比一些劣田都不如?”映初问道。
田管事显然早有准备,回答道:“二小姐有所不知,就算是良田,经过长年耕种之后,也会变差的。二小姐如果不信,可以随便找个农民问一问,小的说的是实话。”
映初扫了眼田管事故作镇定的表情,笑了笑,道:“田管事如此说,我自然是信的。”
田管事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映初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放,起身道:“田管事带路吧,我去看看这些田。”
田管事大惊,忙道:“这可使不得!二小姐千金之躯,田里又脏又乱,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映初道:“花家先祖本就是农户出身,我不过是去田里看上几眼,有何不可?田管事不必多言,带路吧。”
田管事又劝了两句,见小姐少爷执意要去,只能引着他们去了。
秋收之后,土地犁新,有的田地上还是湿润的土壤,有的已经有青翠的麦苗冒头。
花彧走了一会,忍不住道:“这些田里怎么都是荒草,你们种的粮食呢?”
田管事神情尴尬:“大少爷,这些不是草,是刚长出来的麦苗。”
“啊?”花彧睁大眼睛,“你别是糊弄我吧?它们跟路边的野草长得一模一样!”
清和翻了个白眼:“五谷不分的笨蛋,连麦苗都不认识!”
“还真是麦苗啊。”花彧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跟在后面的田管事的两个儿女,都忍不住捂着嘴笑。
花彧宽容大度,对两个七八岁孩子的嘲笑也不生气。清和则转头瞪了他们一眼,眼神极为冷厉。
两个孩子顿时吓得脸一白,赶紧低下头。
这个小插曲过后,很快到了那几十亩田的地头。
周围的土地都已经完成了耕种,大部分都长出麦苗,这几十亩田上,却有一群孩子奋力的推拉着犁头,大汗淋漓的犁地。
这些孩子大的有十几岁,小的只有四五岁,还没有犁头高。天气已经冷了,他们却衣衫褴褛,小孩子甚至光着身子,只有屁股上一小块粗麻布。
正文 154 二小姐是大恶人
映初看着这场景,蹙起眉头,没等她开口说话,花彧就气得差点蹦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他指着田管事愤怒的说,“怎么能让一群孩子耕种,这些孩子哪里来的?是不是你们在压榨他们?”
“田管事,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映初也冷下脸。
田管事连连摆手,道:“二小姐、大少爷别误会!小的也是有儿有女的事,哪能干那种缺德事!这些孩子都是河对面于家村的人,他们都是可怜的娃子啊!”
田管事娓娓道来,这片田野往东去,有个生活在小河下游的村子于家村,这一片田地都是于家村的人租种的。
夏季的时候,小河涨水,把岸边的菜地给淹了,于家村的人冒险淌水收菜,哪想到上游的坝子突然冲垮,洪水灌下去,冲走不少人,而且都是壮年的劳动力。
田管事哀叹道:“那条小河也不算宽,往年涨水也很少淹死人,谁想今年突然出现这么大的祸事!”
于家村骤然失去那么多劳动力,自然是举村皆哀的大事,悲痛欲绝自不必说,办丧事、治伤残,都要花银子。到了秋收,老弱妇孺全部下田收割,沉重的劳作将成人都压垮了,病的病,死的死,最后只剩下这些小孩子。
花彧听得眼睛通红:“那也不能让一群孩子耕种啊!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向府里汇报?还有朝廷呢?朝廷没有救助于家村吗?”
田管事沉默不语。
映初知道,他肯定是向花府汇报过的,但老夫人和花郡侯肯定不会理会,不过是一群租田的佃户,他们只关心地里的收成,哪管佃户家死了几口人。
朝廷就更不用说了,于家村这样一个一百多口人的小村落,死几个人在官府眼中只是芝麻大的小事,看都懒得看一眼。
田管事不好说,他那对儿女可不管什么忌讳,七嘴八舌的对花彧讲了,事实果然如映初想的那样,没有人管。
花彧激愤的握紧拳头,他想否认不是这样,但是想想父亲和祖母的为人,他们会这样做一点也不奇怪。
他看了眼那些跌跌撞撞推着犁头的孩子,胸膛急剧起伏:“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转头看向映初,“姐,他们太可怜了,我们得帮帮他们!”
“你想怎么帮?”映初神色平淡的问。
“我,”花彧说,“我也不知道,至少要帮他们把地耕种好,家里的病人也要治好,再给他们一点银子和粮食!”
映初道:“你说的这些都好办,那明年呢?还要再帮他们种地?有人生病还得给他们治?他们没粮没钱了还要再给?那么如果有别的佃户家出现灾祸,你还要这样帮忙?如此一来,花家养得起这么多人吗?”
花彧呆傻住,“可、可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啊!”
映初看了眼紧张的田管事,道:“田管事,这几十亩田的粮产,果真如账本上那么低?我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田管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不敢再隐瞒,道:“二小姐恕罪!小的,小的的确瞒报了产量,但是于家村的人又病又饿,没有粮食,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啊!小的斗胆,就擅做主张,把瞒下的粮食,都送给于家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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