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镇停筷,抬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那汉子剥的瓜子仁都是给他婆娘吃的。”
小皇帝说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阮镇的掌心,阮镇被抠得痒了,一把抓住小皇帝的手指,道:“他们夫妻很恩爱,吃饭吧。”
阮镇给小皇帝添菜,是小皇帝爱吃的红烧鱼,小皇帝吃饭不老实,阮镇却饿极了,顾不得其他。
“将军,你觉得这是恩爱?”
“对啊,”阮镇没停下夹菜的动作,抬眼瞥了眼小皇帝,心里奇怪他为什么这样问,“幸福啊。”
“哦。”
得到答案的小皇帝也未免有多开心,一直若有所思地,哪怕到他们离开酒肆,小皇帝偷摸着找那老板不知密谋些什么时,阮镇也没反应过来。他与小皇帝达成了协议,小皇帝要以自己的能力坐稳帝位,阮镇不准帮忙,赌注是征远将军,小皇帝战意高涨。
阮镇猜测小皇帝私下找那老板许是有什么要事,上了马车后阮镇知道了小皇帝的要事——给阮镇剥瓜子。
真是,就这点出息
小皇帝面皮薄,还不让阮镇戳破真相,一戳就恼,说是自己想吃瓜子,特意跟那老板买的,生怕阮镇知道他是去跟酒肆老板讨教剥瓜子技巧的。阮镇不是瞎子,阮镇一眼就看出小皇帝剥瓜子的手法跟酒肆老板的师承一脉。
“我可不是为你剥的,我是自己想吃。”小皇帝这样强调着,把手头刚剥出来是瓜子仁立在瓜子堆的顶峰,摆了个造型。
阮镇突然想笑,说他蠢吧,他又蠢得聪明,讨好阮镇不会有人比他更擅长了,阮镇算是服了他了。
“陛下接下来想这么做?”假皇帝身后是太后,真皇帝在宫外进不了宫。
事情的关键之处在于,虞乙不能戳穿假皇帝,首先,这个假皇帝是他自己立的,对虞乙的脾气动作熟悉至极,其次,虞乙戳穿了假皇帝,那藩王也可以说真天子已经遇害,不能保证虞乙就是真天子而拒绝虞乙。
虞乙把玉玺交给了假皇帝,为了让假皇帝能够服众,藩王们哪怕知道了座上的帝王是假,他们也不会帮虞乙,他们只会加速虞乙的遇害,然后栽赃给太后,名正言顺地推翻假皇帝坐上龙椅。
他们,等一个名正言顺,已经等了很久了。
阮镇知道,虞乙也知道,虞乙将食指按在阮镇的唇上,笑得神秘兮兮地,他问:“不知将军可曾听过——天欲令其忘,必先令其狂?”
“此话怎讲?”阮镇张嘴咬住虞乙的指头。
小皇帝得意起来,收回手,坐得端正,卖弄玄虚:“将军就等着吧,虞乙必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阮镇相信了信心满满的小皇帝,在将军府附近买了座不大不小的宅子,等戏看。小皇帝早出晚归,不知在忙活些什么,出门的时候都是一副脏兮兮的乞丐样,也亏得他不嫌弃。小皇帝行走不便,推着轮椅进出,阮镇不放心,总想着寻访名医医好虞乙。
虞乙却轻巧带过了这个话题,他这腿自然是任何名医都无法医好的,改天换命的代价还有你说收回就收回的?
虞乙的乞丐出身,是不能公之于众的秘闻,当时是阮镇抹平的这件事,对外只说先帝有一皇子体弱,养活在国安寺,先皇驾崩,小皇子为人子,且是独子,合该回朝登基。
对丐帮的解释又不一样。
已经投河死了的阿乙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金长老对此事存疑,丐帮消息灵通,据说阿乙投河的那天征远将军路过,顺手把小乞儿的尸体给埋了,说是入土为安。那时大家伙听到消息后唏嘘阿乙的命运坎坷,也感叹征远将军果然是宅心仁厚。
现在阿乙又回来了?
金长老有些不信,可眼前灰头土脸畏手畏脚的小个子不是阿乙又是谁。金长老扒拉了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眼睛炯炯地盯着虞乙,“你说,你自己被将军救了?”
虞乙点头,满眼都是对将军的感激和崇拜。
“又进了戴府?”
“本来是要进将军府的,可是戴家正巧向将军索要赔偿,就去了戴府。”金长老眯眼,将军府和戴府素来不和,摩擦不小,将军在边塞的时候戴府的奴仆格外嚣张,时常仗势欺人,有次正巧给将军逮着戴府刁奴推攘卖菜的老人家,顺手解决了。
戴府仗着宫里的娘娘,非要让将军赔,将军赔了不少奴仆过去,这金长老是知道,难道阿乙是在这时候去的戴府?
“长老,阿乙在府上的日子可不好过,二少爷顽劣,动辄打杀下人,阿乙好险被厨娘奶奶讨去了,才脱离二少爷的院子。”
金长老叹了口气,点头:“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森严,主子严苛,吃那口饭不容易。”
虞乙低头做受教状,金长老年轻的时候也是名门望族里的得力下手,说是犯了错被逐出来,虞乙更倾向于他是某个家族安插在丐帮收集情报的线人,这是有迹可循的。
金长老暂时相信了虞乙,将虞乙留下,虞乙本来应该开心的,却笑不出来。他固然达成了自己取信丐帮的目的,可是也必须暂时离开将军。
还别说,离开将军的第一个晚上,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将军可坏,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将军想让他当皇帝,他不愿意,他跟将军怄气,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跟将军讲话,忍不住在将军面前表现自己,他可悲地发现,他没有办法拒绝这么坏的征远将军。
哪怕将军喊他陛下,而不是虞乙,将军永远都是镇哥,他无法放手。
虞乙嚼着树叶仰躺在草堆上,眯着眼想现在的将军在做什么,看书还是练字,或者舞刀?
今晚的月亮很亮,跟那日他与将军在月下吃馒头的一样亮。
时至今日,哪怕将军再问他无数遍:“陛下可有看见什么?”
他的回答仍是那个——“将军”。
他就是这么胸无大志,这么混吃等死,披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做暴君昏君比做力挽狂澜的明君要痛快舒服得多,可是如果将军希望他名垂千古,又有何不可
与他而言,就跟为将军剥瓜子一样,都是在讨将军的欢心。
“陛下,这是在想什么,笑成这样?”
阮镇伸手抹去小皇帝脸上的灰,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蒙尘了。
小皇帝大概以为自己在做梦,瞪大了眼睛久久没出声,阮镇轻笑,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将军?”
阮镇笑着应是,小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也不顾自己的腿。阮镇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问“陛下睡得可好?”
小皇帝白了他一眼,“将军自己不会看吗?”朕可有睡着。
阮镇把小皇帝搂住,他用迷魂香迷倒了这些乞丐,可到底是不方便说话,于是阮镇起身,带着小皇帝跃上城隍庙附近的大树。
小皇帝搂着他眼神发亮,脸蛋兴奋地红扑扑的,“这么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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