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允珠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的跑了。
瞿凝一家一家店的逛过去,视线下意识的在那些男xing顾客身上停顿了一下:她方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成婚之后,唐少帅最少还送了她一把量身定制的手枪,但她,却还什么都没送过给他。
总觉得夫妻之间是要礼尚往来才好的,但她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这辈子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要“讨好”一下枕边人,总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技术上的疑难。
这会儿一家一家店的逛过去,琳琅满目映入眼帘,但一下子却也实在想不出来,到底要送他什么好。
她的事业进展能够顺利,报纸如今能做起来,多方面的事qíng能一如她所愿,其实也多赖他的开明和支持。有些东西他哪怕不直接说,可她背后那种隐xing的,稳定的支持却一直都在,作为家庭真正的支柱,他的作用,不可或缺。
瞿凝想起来,是觉得感激他的,可是到底要送什么酬谢呢?他有什么缺的呢?
她逛到太阳下了山最后怏怏回家,空手一无所获。
心事重重,乃至她吃饭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宝琴给她添了好几次的饭,她都差点夹到碗外头去了。
唐少帅看在眼里,当时不动声色,等侍女们收拾了碗筷退了下去送了茶水上来,他这才仿佛漫不经心的开口问她:“有什么难处?”
瞿凝闻声抬头看了他冷峻的脸庞一眼,最后却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要送人礼物,叫人家自己开“想要什么”的单子,或许送的东西是讨好了,但总少了几分心意。何况多多观察,总会明白他的喜好的,直接问大概就没有必要了吧。
唐少帅眉心隐隐一皱:既然没有难处,吃个饭差点把饭粒洒一桌子是怎么回事?
如此反常,却还要瞒着他又是怎么回事?平时他们互相不是都很敞开的嘛?
手心里温热的茶杯像是在瞬间变得灼热让人不悦起来,他伸手把杯子搁在了旁边:“夫人没有难处,我却有件事得要你的帮助才行。”
“咦?”瞿凝倏然睁大了眼睛,眸光一亮转向他,“谨之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忙的吗?”
看她的态度,唐少帅心里本来隐隐的躁动,瞬间就像是被压了下去:那种关切关心,他能清晰的感觉的到。
“恩。”他点了点头,“姓云的我前几天叫军法处把他带走了,只是可能想着自己罪不至死,或者有人会去搭救他,他愣是死扛着没开口。倒是他在外头的那个女人,把所有知道的事qíng都说了。旋即就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了一大串名单来。”
他顿了一顿,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她,另外是一份写好的单子:“照片上的这是我的好友艾斯,现在就在军法处做事儿。这一次的事qíng就是他负责的,过几日我将他介绍给你认识,我以后坐镇关东,他会长留大本营,你们还有的是打jiāo道的时候。这次麻烦的事qíng是,那外室jiāo代出来的人数太多牵扯太大,而且,现如今所有的只不过是那个外室的一面之词,云师长不肯开口,姓林的又说的不清不楚,手里没证据举证,这么一来……”
他没说完,瞿凝已经明白了。
以唐少帅对于自己手下军队的掌控能力,他所需要的当然不是她在“bī供”方面的谋略。
“你是担心,有夫人会来向我求qíng?”瞿凝沉吟着问道。
这年代,到底还是qíng高于法。
以人制高于法制,所以很多时候,做了错事,很多人就开始打感qíng牌。
夫人外jiāo的威力,很多时候也就在这个“人qíng”二字。
唐少帅在军中搞整顿,一群人人心惶惶,就必然会有夫人们来找她“唠嗑”,暗暗拉近关系求qíng,这是难免的。
“不,”唐少帅却摇了摇头,“我是担心有人去向三妹妹多嘴。父亲原本准备定给二妹妹的婚事,我已经给她推掉了,因为这次的事qíng,父亲原本的几个手下俱都牵涉其中,他给二妹妹选的那个夫家,也有些不清不楚之处,因此决不能允婚更涨了他们的气焰。而几位妹妹的婚事,若是可能的话最好是在冯小姐进门之前定下来,否则日后由着冯小姐定,就未免多事了。”
否则有了继母,他们这做哥哥嫂嫂的,再要cha手就太难了。
瞿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她已经明白了。
唐大帅和唐少帅这对父子在军中打擂台。她虽然并不清楚唐少帅现在是否有优势,但儿女婚事在这时代,是最天然的盟友关系。
而唐家三位小姐的亲事,则很显然的就关系到了,日后军中的势力对比。
这一点不可不慎之又慎。
***
许是因着唐少帅在军中“大动gān戈”的缘故,这些日子瞿凝明显的感觉到,来唐家送礼走动的夫人,比前些日子更多一些。
当然,理由也是现成的:前些日子新婚燕尔,不好打扰,所以现在才来送上贺礼,祝少帅和夫人百年好合。
瞿凝几乎是来者不拒。
姜娟和云师长离婚的请求,已经递到了法院,之前正在“庭下调解”的阶段却闹得沸沸扬扬的:姜娟离婚的意思坚决,完全无视了云师长最开始的悔恨乃至后来的咆哮,另外一方面,她对财产的要求也是远远高过了云师长能接受的范围---姜娟坚持不肯接受只带嫁妆离婚的这个要求,而是要分享云师长所得的一半,要求他支付她十年来的劳务所得,而对于“十年”的损耗,最后计算出来,已经远超过了云师长的心理价位,法院那边的人也是摇头不止,正因如此,调解几乎是完全失败了,现在正等着上庭过堂。
姜娟要求的价位,是瞿凝和她商量好的。
但在广泛的社会舆论看来,姜娟现在的要求,却是一种很明显的不知好歹。云师长在调解期间,已经无奈的“念在旧qíng”让步了一两次,从最初的死都不肯离婚,到后来的答应离婚,再后来答应让她带嫁妆走,在很多人看来,这已经是一种很有担当的表现了。而姜娟的要求,却是远远超过了男人的底限,也可以说,是在挑战整个社会的接受尺度。
假如只是包个外室,男人却要几乎净身出户的话,有这么一桩案子判下来,以后哪个男人还敢再在外头玩女人?这代价,是无法接受的高!
甚至有一些旧朝的秀才在吵着,要把姜娟给浸猪笼才行,哪有女人主动要休了男人的?
种种种种,那些夫人们来拜访的时候,以十分担心的口吻,对瞿凝惟妙惟肖的描述了。
这一天正好六七位夫人联袂来访,瞿凝就索xing一并见了,她们又讨论了这件事儿。
其实谁都知道,姜娟的背后就是这位少夫人,而她所做的很多事qíng,都有这位少夫人的支持在后面。如果没有瞿凝的默许,没有她的支持,姜娟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顶着巨大的压力非要抗争到底?
这一天来的几位夫人,瞿凝那天宴会上都见过:全是她那天的客人。
这些日子她也慢慢弄清楚了,如今的唐家军军中若以派系而分,则是分为大帅派和少壮派。
这是以支持谁来划分的,当然,这种划分方式,也是最模糊的一种。
因为毕竟少帅和大帅是父子,也没有真的闹翻,谁也不会明刀明枪的表现出来,只是相对而言,年长守旧一些的是大帅派比较多,而年轻的以及留洋回来上过正式军校最后被提拔的,则是少壮派为主。
而另外一种划分方式就是以地域划分,当年在刚起义的时候就跟着唐家军北上的是中央军,北上之后被招募的大部分是东北军,再有后来到了上京再吸收的则因为后来军制变革的关系统称为陆军。
而在场的,几位上了四十岁的夫人几乎都是大帅派的代表,不过她们的座次却不是按照年纪来排的,却是按着地域来各自形成了两个小团体:而可以明显看的出来,中央军的几个夫人级别,要明显的高于另外的几位,但虽然东北军和陆军的夫人们身份略低一些,但她们的态度却并不是讨好谄媚的,而是微微带着几分潜藏着的看不起。这也不奇怪,毕竟中央军当初都是“泥腿子”,而陆军的那些,有不少都是在旧朝就有身份地位的贵妇。
瞿凝看着思索着只觉得有趣,忍不住微微的抿唇笑了一笑:有矛盾,就意味着机会。
那天宴会上很是活跃的耿夫人今日也在。
自打云师长被带走之后,耿副师长就去掉了那个副字,目前换了一个“代”字。
而耿夫人则是跃跃yù试,恨不得早日摘掉她们家老爷头上那个“代”的帽子,她今日来的目的,不像另外一些夫人那么复杂,所以她说话,也就更加的随意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更新被我吃掉了_(:з」∠)_话说都没来得及回留言,实在是……
昨天去教会活动了,回来完全动不了了……抱歉。
☆、第59章 反转(2)
几个人坐着聊着一些女子养生化妆服饰之类的话题,实际上对于唐少夫人这样还没生孩子又新婚的女人来说,聊这个,在她们看来绝对是最合适的话题。
瞿凝自己为了之前的报道,专门做过一番功课,对流行趋势几乎是了若指掌,加上之前皇室又有些常年流传下来的秘方和经验,她看着面前的女人都像是挺感兴趣的倾听者,索xing一发不可收拾,口角生chūn眉飞色舞,那个如数家珍的劲儿,直把她面前的女人们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有几位陆军的夫人陪着说笑,眼底却有轻蔑之色一闪而过:有句古话,叫做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这话大抵是没错的,因为人只有那么点儿jīng力,要是全盘只在意自己的容貌,那放在别的事qíng上的时间,就太少了。
今日一见,只能说见面不如闻名,眼前这位少夫人毫无疑问的妆容jīng致面目明艳,但翻来覆去就是说些容貌妆容的事儿,问起其它来,就是一问三不知。
这几个夫人其实好几次试探xing的想问一问军中整.风的这股风什么时候才会刮过去----原以为,以瞿凝受宠的状况,小小透露点这些决不妨碍她在少帅心里的地位,但谁知道,几次巧妙的开了口,瞿凝却好像完全没听出来,说着说着就又扯回谁的衣服还有谁家的八卦上去了。
几次下来,这几位夫人也就没什么耐心了。
她们今儿个来,一方面是想问点儿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是来伸出橄榄枝的:哪怕是唐少帅,在她们心里,日后也会有人往他房里塞姨太太,在外头送养外室,或者是让他去应酬到逢场作戏,这些,男人在外头要做大事儿,都是难免的。
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谁能真的霸着一个有野心有手段有本事的男人不放?
在她们看来,这位少夫人,迟早也要走这条路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男人的宠爱靠不住,所以她们女人才会串联在一起。
等夫人们将彼此的关系结成了一张大网,同气连枝同声进退,彼此声援,清楚知道枕头风的厉害,那些男人就不会轻易的想着宠妾灭妻乃至离婚了。
所以说,她们今儿个来,这批本来就出身不错的女人并没把自己的身段放的很低,这会儿兴冲冲的来,但几次三番的看她不接茬,几个陆军军官的夫人就渐渐败了xing子,没了耐心,再陪着坐了一会,就放下礼物告辞了。
反而是以耿夫人为首的那些中央军老兄弟的夫人们,看她们起了身,却还是坐的稳稳的,竟是死活赖着不走了---那几个陆军夫人死死瞪了她们几眼,奈何告辞的话已经出了口,这会儿也不好收回来了。
瞿凝当然没拦着她们留饭,见那伙女人走了,她倒也是暗中轻舒了一口气---她们再坐下去,她就要没话可说继而没话找话,想着把后世的化妆法之类的拿出来唠嗑了,到时候万一真勾起了她们的兴趣,她还得觉得自己亏了口水还赔笑了呢。
还好这伙人的厚黑学还是学得不够,她眯起眼睛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消失,方才瞧了一眼耿夫人笑道:“耿太太,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耿副师长,对你那是只有一个字能说,好!”她竖了大拇指,道,“若要我说,你耿夫人择婿的眼光,大约是咱们中间最好的吧?耿副师长待你十数年如一日,平时有人叫他去喝花酒,他也是一概推了的?所以,军中还一度叫过他妻管严?这样的相公,说出去都叫人羡慕呢。”
耿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谁能想的到比她高了这么多级别的上司妻子能对她们家外子的qíng况如数家珍啊!但旋即,她心底又闪过了一丝猜疑:她看得出来,这位少夫人忽然转了话题,她是想表达什么?
不过她对自己的眼光是十分自豪的,所以点了点头,胖胖的小圆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神色:“不过要说眼光好,又有谁比得上少夫人呢!少帅这样的夫婿,要我说,才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呢。咱们家老耿也就是爱吃,跟我一样肥肥胖胖,这才不招外头小姑娘的眼罢了,这要是他跟姓云那个一样长得人模人样的,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现在这么老实呢。”
瞿凝听得笑了出来,冲耿夫人眨了眨眼,透出了这么个意思:你啊,就别装了,就是故意把自己男人给养成痴肥的,这也算是一种智慧吧,虽然说,瞿凝想着她是不忍心把唐少帅的腹肌给变成肥ròu的,也没勇气让一个大胖子在她身上XXOO,但有时候想想,与其要一根公用huáng瓜,那还是养成一只小肥羊的好一点……
就着这个“自家男人如何”的话题,瞿凝和她们聊了好一会。然后她发觉,果然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场的这些和耿夫人聚在一块儿的夫人们,大部分都是脸颊微圆,说话直慡,皮肤略黑,手上有茧子,做事风格明快,平日里在家里也算是颇得男人敬重的。她们对付自家外子,都各自有自己的诀窍,这会儿谈笑之间说起来,倒是逗得瞿凝狠狠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