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开方步,不慌不忙,不忙又不慌,太师对着大客厅走去。
这个时候的宇文家大门外,几匹飞骑骤然停在台阶之下,他们的马上有标记,守门的认出万安长公主府,慌里慌张地走下几步迎接,堆笑着还没有说话,劈面一句话石头般砸过来:“刚才进去的都是什么人?”
他的气势太强,守门的人一时忘记自己是太师府上,犯不着对长公主府上回的仔细,一滞,一口气说了出来:“奚大人、钱大人,王大人,云家,”
马蹄的的,转身就走,撇得守门人原地回不来神。飞骑往街口去,在守门人不可能听到的地方面色剧变:“糟了,三爷说一定要在公主过来以前,把云家拦下来,这可怎么办?三爷一时过不来,长公主几时才到?”
“让开,万安长公主府车驾到此,都让开……”吆喝声几乎挨着他的话落音出来。
熙熙攘攘的人流四下里回避,万安长公主的马车在尽可能快的速度飞驰而来。
飞骑们大喜过望,拍马直到车前:“见过殿下。”
长公主的嗓音也有焦急:“现在是什么情形?”
“回殿下,属下们无能没有拦得下来,她家已经进去。”
长公主即刻道:“先去个人,不管太师在见谁,都立即守着太师。太师要是不就见你,你就闯进去守着他。万万不能让云家在我没有到以前就说什么!”
飞骑在前,马车在后,重回宇文家大门之外。
宇文太师这个时候方步刚到大客厅的后面,有人扬声:“太师到!”大客厅里外方圆的地儿,顷刻间鸦雀无声。
带给云刘氏的震心不是一般的大,严氏这种自命比云刘氏见过世面,在京里长大的人也惊骇的面色煞白。
在家里指着宇文家的方向骂,好似宇文家是个小鬼儿般大小。和步入宇文家以后见到的富丽堂皇相比,自己成了小鬼儿般大小。
先是照壁后甬道肃穆,秩序井然,一道御赐匾额压得胆子缩了大半儿。再就是大客厅正中的一间,就有云家三间正房般大小。清一色的黑漆楠木扶手椅子,沉重中隐隐宇文家数代的威严。
往槛联上看,往屋内摆件上看,大多罩着纱笼。云刘氏以为这家人爱惜东西,严氏却知道,这皆是御赐物件。罩上防灰,也有敬意。
严氏不知道的是,寻常宇文家不会把过多的御赐物件摆放在外面。这是不久前老庄带着人亲自摆上,特意放上纱笼,就会让客人认出来,让她自己心生惊吓。太师出来之时,她才会有足够的胆怯。
因为钟点不足,老庄还遗憾摆的不多。
这一手儿果真吓到严氏,又见到太师出来以前,在这里侍候的六个清秀小厮垂手正容,大气儿也不敢喘,严氏和云刘氏也跟着憋气,差点儿把自己闷出事儿。
实在忍不住,吸上一口气,就见到一道衣角缓缓入内,云刘氏吓的一口气只吸一半,又赶紧屏住气。严氏因为仇恨而不再屏气,不由自主的瞪住宇文靖的脚步,直到最近的小厮毫不留情的斥责:“低头!”
严氏懂得规矩,满心屈辱的把头低下来。不能直视贵人,这是本朝的规矩一条,前朝亦有这事。
这,亦不是对待客人之道。
云刘氏吓的就更厉害,随着话也低下头。直到觉得身边滞重又涩,满厅气息都不能流动似的,有一道嗓音出来:“不知是什么人指名要见老夫?”她才敢直了直身子。
见到一个男子,头一眼,云刘氏哆嗦了。她曾随丈夫见过他的上官,但远不如这个男子周身犀利。
他面上带着微笑,但每一道笑容都似让人无所循形。
云刘氏大脑一片空白,她来是说什么的都忘记。哪有人是这样子笑的,笑的好生和气,却又让人瞬间忘却一切。自己姓什么来着,也不记得了。
严氏在宇文靖的威压之下也哆嗦,但她还能说出话,只是一出声跟把尖刀似又厉又刺耳:“我是云家的人,我们来……”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有人高喊狂奔:“太师太师,万安长公主来拜!太师,我家长公主来拜!”
宇文靖吃了一惊,万安长公主不是郭村一流,为人公正,他心里顶顶敬重她,也是一直争取的盟友。这般着急的声调,朝中出了大事不成?
把云刘氏和严氏压得不敢动弹的太师慌乱起身,什么仪态也不要了,一卷袖子,一撩衣角,小跑着出去:“出了什么事儿?”
来的人是飞骑中打前站的那个,见到宇文靖后,打个哈哈:“太师您在同人说话,哈哈,说什么呢,我打扰了吧。”
宇文靖再好的城府也想啐他,一惊一乍的,你能吓死人,你却哈哈上了。
他沉下面容,唤一声这个人的名字:“明忠,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就是长公主要过来,我先来通报。”明忠好生无辜的脸儿。
宇文靖没好气:“容我换衣裳。”
明忠觑一眼客厅里的两个妇人,和太师的神情一样,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的剑拔弩张,明忠对太师背影继续哈哈:“哈哈,您不用太客套,不用冠服,长公主来就是说说家常话儿。”
他哈哈的再响,宇文靖已经知道必有古怪。长公主前来远比云家退亲要重要,还是认真换上冠服,再一次出来。
在他换衣裳的空儿,明忠跑到客厅里坐着,得了一碗茶悠哉游哉的等着。
严氏趁这个空儿得了喘息,对云刘氏悄声骂着:“你看到了,他眼里哪有亲家。长公主还没有过来,他蹿出去迎接。咱们呢,干等他半天,又摆足架子。”
云刘氏没有听进去,她已经让这客厅里的气派压得抬不起头,又看手边的茶碗。上好的颜色如天然娇花,虽是瓷器却玉般的光泽。她曾在古玩铺子里见到过,但没有钱买。差不多的东西,却只是宇文家待客人用的?
她的心神散乱,浑浑噩噩中不知身在何地。
长公主进来,严氏拉她一把,才知道伏地。长公主命起,她椅子也不敢坐稳,挨个边儿还惴惴不安。长公主含笑轻问:“太师,你们有话,你们先说,我先吃口茶水。”云刘氏也不敢回答。
长公主故作懵懂:“莫非有我在不方便说?”
宇文靖盼着长公主在,有个退亲的见证,好搪塞宇文天。不容长公主下一句回避的话出来,笑道:“公主说哪里话来,臣家没有瞒公主的地方,这位夫人,你们见老夫是为何事儿啊?”
他故作看不到严氏的恨怨,满面和蔼里,好生有亲家的亲切:“九房里亲家,应该见九房才是道理。怎么,寻到老夫面前?”
严氏推云刘氏,云刘氏面无血色,严氏只能自己说:“不是我们要寻太师,只因九房里当家爷们不在家,我们只能来和能作主的长辈说话。”
“呵呵,请说,老夫听着呢。”
严氏真的要说时,也有惧怕。但十几年的怨恼化成一阵助力,把她的话箭矢般推出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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