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忙着复健,父亲忙着实验,两人都无暇分心照顾他。年仅四岁的陆景行在美国住了一年后又像一颗皮球一样被踢回了中国,与小姨一家住在一起。这栋房子里不仅有陆妙的童年回忆,还有他的。
只是半年后,陆母凭着惊人的毅力复健成功,回了游泳队,又把他丢回了美国,让他和父亲住在一块。
陆景行望着客厅里陆妙一家的全家福出神,没察觉背后多了一个人。
“想家了?”戚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壁,“似乎一直没有听师兄你提起过你的父母。”她隐约知道一点,但不全面。
陆景行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生活,小孩不是束缚他们的枷锁,他们的家庭是典型的西式家庭,不以亲子关系为纽带,而是以夫妻关系为主。
十六年,他早就习惯了。
戚茹擦了擦头发,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两人相对无言,她则一直擦拭着自己的短发,以此减弱空气中尴尬的氛围。
陆景行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吹风机在哪,我给你吹头发吧。”
三角插座年久失修,插头有些不稳,需要用一只手按着。陆景行见她不方便,主动接过了替她吹头发的任务。
手心里的发丝柔软,这是一个脾气好的,温柔的女孩。陆景行这样想到。
“谢谢你。别多想,热点牛奶喝,养好精神应对明天的考级。晚安。”
戚茹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一头干发回了客卧。
陆景行手里攥着两根乌黑的发丝,轻轻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一句:“晚安。”
第36章
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会惧怕一场小小的考试。
业余考级顾名思义,只有业余的人才来考的级别,陆景行想必根本不放在眼里。要不是林老说她们两有个伴,恐怕他也不会跟来。
戚茹原以为陆景行第二天的状态会很好,但次日一早见到眼下挂着一丝青黑的男生,诧异道:“你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太紧张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陆景行西洋乐和民乐双修,国外钢琴同样要考级,英皇考级的严格和国内才发展十来年的考级制度不可同日而语,这点场面说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这么想着,她的思绪又转到了昨晚,许是想念父母也未可知。
“我没事,走吧。”陆景行不愿多说。
知道戚茹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室内有她呼出的气体,睡前能听见她道晚安,对于陆景行这个十六岁的少男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夏令营他参加过不少,和金发碧眼的外国女生也合宿过,可都没有这次让他感受到愉悦。
最初陆景行愿意和戚茹接触只是因为见识过她的表演,想要和她切磋乐理。可戚茹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他们可以谈时事,可以用英文对话,可以讨论乐理,可以互相包容对方身上的文化差异,越是和她接触,越是被她吸引。
“那你给司机打个电话吧,我们去路口等他。”戚茹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
两人拿着各自的乐器走向小区外,边走边聊,但两人毕竟对小区不熟悉,走着走着偏离了原来的道路。拐角处,戚茹撞上了一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路。”戚茹紧紧攥着琴盒背带,生怕二胡摔倒地上,陆景行在一旁虚扶一把,定定看着被她撞上的男生。
“没关系。”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男人笑着说,“又见面了。”
戚茹抬头,这才发现他身后同样背着琴盒,只是比自己的大上不少,看上去像是琵琶。
被她撞到的人是江潮生。
“江先生好,您也住这里?”戚茹对这个人很有好感,至今没能忘记卢伟乔的乐团来表演时他那令人惊艳的表现。都是同行,戚茹不免对他亲近了几分。
“刚搬来不久。你们也出门,那正好顺路,一块走吧。 ”
陆景行沉默寡言,一向不与人寒暄,只是陆妙和江潮生相识,按理陆景行对他应该也不陌生,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戚茹也随他去,和江潮生聊起天来。
“我记得你家在临安?原来在省会也有住处吗?那倒是方便不少。”
“不是,借住在朋友家而已。如果有住处的话,当初也不至于麻烦卢老师。不过江先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也不住这块?”
江潮生脸色不变,将琴换了个肩膀背,答道:“年纪大了,搬出来清净。现在房价涨得厉害,权当投资了。”他才二十出头,家里就开始逼婚,七大姑八大姨忙着给他介绍对象,让他烦不胜烦。
听到房价两个字,戚茹忽然不说话了。她当初买了刘家的房便是因为拆迁,算算时间,大约就是年后,届时她还要腾出手来和拆迁方打交道,选新房。
最初的她没什么大愿望,有安身之所,有立命之能便足够,可现在……戚茹摸了摸身后的琴盒,笑了笑。
第三次来到文化宫的考场 ,戚茹并不犯怵。她的考试时间比陆景行晚,便在休息室安心等人,却不料有人小声喊了她一句。
“请问,你是戚茹吗?”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怯生生坐在隔她一个位置的地方,头发稀稀疏疏,皮肤蜡黄,脸颊两侧却红彤彤,皮肤上有几丝开裂的痕迹。戚茹看了看她的穿着,外头飘着小雪,她只着一件单薄的夹袄,脚上一双黑色帆布鞋,想必是冻的狠了。
去年之前的戚茹和她一样,她一时起了怜惜之心,温柔地笑笑,往旁边移了一个座位,多少传了点暖气过去。
“我是,你认识我?”
那女生笑起来,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牙齿:“我也是一中的,叫方芽,高一五班,看过你入学典礼的表演。你真厉害。”
“谢谢。你也是来考级吧,学的什么?”
能在省会遇上同年级的同学,戚茹有些意外。可这边是考民乐的地方,若是这个女生也是学民乐的,当初为什么没在乐队见到。
女生抿了抿嘴,有些不太好意思,低声道:“葫芦丝……”声音很低,若非戚茹坐的近,根本就听不清。
“葫芦丝啊……”怪不得没见到,乐队没有用到葫芦丝的地方 ,戚茹继续说,“葫芦丝也挺好的,声音和笛子还有些像。听说葫芦丝是傣族的乐器,适合山歌,记得好像在电视某个节目中看到过,泼水节划龙舟都有伴奏。双管的葫芦丝和三管……”
一说起乐器,戚茹这个被林启光调|教过的学生便开始滔滔不绝,那架势似乎在答题。乐器没有高下之分,大家都学民乐,只要技术过硬,不会有谁看不起谁的情况。
方芽却有些羞愧,她并不知道葫芦丝是哪里的乐器,只是葫芦丝是她接触过的最简单好学,也最便宜的,尴尬道:“你懂的真多。”
戚茹看她闪烁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多话了,毕竟她不是学葫芦丝的,恐有卖弄之嫌,连忙住了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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