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郁愤,无忧忙看过去。只见尚君那双仿佛被乌云遮蔽的眸子突然寒光一现,其中的刻骨寒冷,似乎一下子将周遭的炎热逼退,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个男子到底受到过怎样的苦痛,才会所有人和事怀着这样深刻固执的冷漠。
正文 第13章 你不是坏人吧
宁山就在眼前,原来南方的山与北地的如此不同,北地的山险峻陡峭,山上多长荆棘,少见树木,可宁山不同,满目苍翠,溪流涓涓。
无忧高兴地拍手:“咱们到了!”
尚君向前一步,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是老虎峪,不生药材,只生荒草。”
“老……老虎峪?!”无忧吓得本能躲到尚君背后,伸手拽着他的袖子抖声问道:“难道这里有老虎?”
尚君叹了口气:“放心,即便有老虎也是先吃我,我是个瞎子,能跑到哪儿去。”
“干嘛总这么说话!”无忧不悦,从他身后跳了出来,其实她早就想问他眼睛是怎么瞎的,可又觉得不妥,一来他二人不过萍水相逢,以后也不打算成为朋友之交,没必要了解那么多闲事,二来尚君性格古怪,谁知道那句话就得罪了他,所以还是多一问不如少一问好。
无忧左右四顾,她毫无方向感可言,尤其面对的是一座山,若说刚才还有些“悠然美意”,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不知归去来路”了。
“咱们要往哪儿走?”
尚君反问:“你想买什么药材?”
“地黄、半夏、柴胡、白芷,”无忧扳着手指头:“对了,还有”,她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很害羞般:“还有益母草”。
尚君脸色不变,无忧这才放心,心道尚君肯定不知益母草专治女子之病的圣药,便又恢复了轻松:“若是这里没有,咱们该去哪儿找?”
尚君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停在空中,不时向左右上下极轻的挥动,片刻之后,尚君冷静指了指左侧:“往那边走吧”。
无忧看呆了,傻傻问他:“你刚才在做什么?如何知道咱们该往那边走?”
尚君一副轻蔑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瞎了就什么都不能分辨?!真正眼盲心迷的,是你们这些自认为什么都看得到的人!”
平白无故又生气了,无忧也懒得跟他争论,一味心不甘情不愿地讨好道:“行!行!你厉害,是我错了,咱们快走吧!”她一边说,一边推着尚君往西边走去。
宁山西侧是一片略显阴霭的地方,即便是在如此炎热的夏天,也觉得微有寒意。无忧有些害怕,情不自禁攥紧了尚君的手腕。
他二人从出了城门便一直牵着手腕,可天气太热,手心又出汗,攥得手脖子也湿乎乎的,两人便改为无忧拽着尚君的袖子。说也奇怪,明明知道尚君是个瞎子,但无忧就是忍不住依赖他。而且尚君在山间行走极稳,根本不需要无忧提醒,有些时候甚至还要提醒她呢!
“你寻的这些药材,除了益母草,都是生在深山中的。而这里的药农也都靠田而居,咱们得往里面走走”。
无忧只忙着看脚下的路,点头道:“好的,听你的!”
尚君嘴角轻扬:“你倒真是勇敢,一个人就敢到山中买药也就算了,还如此信任我这个瞎子!难道你不怕我会在这山中害了你吗?”说着,尚君一翻手腕,将她攥住。
他的手又潮又热,力度极大,无忧心中一惊,只觉得后背发凉,她的手本能地向外挣扎,可即便这样,还是梗着脖子,装模作样地直声问道:“为……为何要怕?是你说的自己是个瞎子!我就算再不济事,也能比你厉害!哎呀!”
就在这时,尚君猛提起无忧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拽了起来。同时,他扔开盲杖,另只手迅速地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身前猛地一带。
只听“哗啦啦”一声,刚才无忧站着得一片石头竟然毫无征兆地碎裂成块,拖泥带水地滚了下去。
尚君稳稳拽着她,嘴唇轻笑:“你不是比我厉害吗?怎么连这石土崩塌的声音都听不见?”
无忧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骤然出现的大坑,不顾与尚君紧贴在一起,她忙抬起头,额头对着他的下巴,可怜兮兮问道:“尚君,你真的不是坏人吧!”
正文 第14章 这才是我家掌柜的
无忧跟在尚君身后,尚君一只手稳稳拉着她,一只手点着盲杖,在山林中灵活地穿行。此时此刻,他哪里像个不能视物的盲人,兼职比草丛中的野兔子还要灵活。
无忧万分崇拜,不时发出:“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沟?你怎么知道旁边是水潭?你怎么知道头顶有树?”
尚君被她问得心烦:“你辨别不出风的方向吗?你听不出鸟儿的叫声时远时近吗?你感觉不到这里的空气比刚才潮湿了许多吗?”
“辨别不出来!”无忧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她兴奋极了,两只手一并拉住尚君的袖子:“尚君,你太厉害了,教教我好不好?”
“先瞎了再说!”
两人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茅草屋。无忧高兴地说道:“有家人了,咱们到了!”
草房院外,晾晒着山中新采的药材,有些药材是春、秋收,有的药材是夏收,像无忧买的这几样,便是需要足足晾晒小半年才能称为药材的。
无忧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院中正晾着新采的益母草。主人家见来了生人,而且还挎着背篓,便知是来买药的,连忙出门迎接:“两位大爷好”。
无忧对着老伯摆摆手:“什么大爷小爷的,我们不过是来买药的小伙计罢了”。
老伯笑道:“两位公子如此白净,一看就是掌柜!”
无忧呵呵笑着,伸手摸向平铺开的益母草。
老伯连忙殷勤介绍:“您瞧我这紫益母,根茎花叶实皆能入药,是难得一见的妇人调经圣品啊!”
说道“调经”二字时,尚君正好过来,无忧脸颊“腾”得红了,连忙扎着头往里面跑:“我……我再看看里头的”。
可是尚君却站住,他伸手随意揪过一根草茎,凑在鼻前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指使劲碾了碾,再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咂摸了半天才开口道:“这益母的确不错,可苦味重了些,想是受了潮气。”
说着,尚君蹲下身,手在地上摸了摸,又说道:“你晾晒的地方不好,这地底下的湿气颇重,白天不显,一到晚上,郁积了一天的湿气就会溢散出来,粘在草药上。我料想您家的益母草应该发霉的不少吧。”
老伯惊讶地看着尚君:“可是往年都是这样晾晒,也并没出现如今年这般发霉的啊?!”
这句话便是承认了尚君所言非虚,无忧也赶紧凑了过来。
尚君嘴角轻扬,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轻笑:“今年春上下了几场雨,弋水涨了不少,本来弋水出于宁山,是不会回灌的。可是弋水的主要发端却高于宁山的几条末微溪流,以往弋水不涨,这些小溪正好可以汇入,可今年涨了,这些溪水就流不出去,只能郁在地下。若是我判断的没错,你家门前正埋着一条溪水,掘地三尺便能打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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