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一气之下,等到韩如遇来陆家,她一眼都没有看这个人,这样的话,也是谈不上什么相识不相识的,她可以马上就走。
“我不知二姐在哪里,你自己再找找。”苏沅说了这一句,掉头离开。
陆静英摘了芍药回来,真的叫厨房做了一锅芍药鸡,陆太夫人也得了一篮子花,连声叫她把芍药鸡赶紧送一点去苏家,陆嵘正好在,便是主动请缨,提了食盒过来。陆静英不喜欢苏沅,只准备了苏老夫人与苏锦的,陆嵘同她亲姐姐一条心,刚才问苏沅,就是故意气她的。
至于韩如遇,陆嵘是受人所托,想得一首写芍药的诗词,硬是拉了韩如遇来陆家的东苑赏花,好给他做首诗送人情。
“瞧瞧这苏沅,什么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一点儿不知道礼仪,果真是姨娘教养出来的!”陆嵘贬低苏沅,“锦妹妹只比她大一岁,却不知道比她好多少。”
来之前,他就满口的锦妹妹,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是样样都好,韩如遇不置可否,只是想到第一次见到苏沅时,她一个人坐在花厅的角落,端着茶盅,手指修长,好像美玉似的泛着光泽。她那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连一记目光都没有落向自己。
今日,苏沅又走得匆匆,仍是没有同他打招呼,是不是因陆嵘一来就得罪了她?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吧?难道真如陆嵘所说,这苏二姑娘是个极其无礼的人?他眉头略挑了挑,问陆嵘:“芍药园是往那里走吗?”
陆嵘这个人做事毛毛躁躁的,他是看在堂姑姑韩氏的面子上,才答应这种请求,此时此刻只想快点办完了事。
“我来领路,”陆嵘咧嘴一笑,“这苏家我最是熟悉了,我们两家就跟一家似的!”
他沿着庑廊快步走去。
听说苏锦晚上吃了芍药鸡,宝翠不屑得道:“就是将芍药与鸡一起煮汤,没什么讲究,姑娘要吃的话,家里芍药多得是呢!”
苏沅没有放在心上,少吃一样东西,又有什么?她才不会为此专门做个芍药鸡与陆静英打对台戏,不过在前世,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她那时候太过介意自己的身份,对别人的看法十分的在意,但在母亲,父亲去世之后,才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叫厨房明日午时做个酥黄独,雪霞羹送去给姨娘。”
两样都是素食,酥黄独是芋头,和切碎的榧子,杏仁同大酱裹了面拖在油里炸的一种小食,雪霞羹是用今年新晒好的嫩笋干,蕨菜包的馄饨。母亲很喜欢吃,她天生喜欢吃素的,荤腥十分的少,苏沅心想,就把这当作送与母亲有喜的贺礼罢。
宝绿得令,快步去厨房了。
五月之后,天气很是酷热,丫环们手不离纨扇,苏沅这阵子每日除了去与老夫人,父亲请安外,白日多数都在接受刘燕知的教导。苏锦仍是没有变,时常想要压制她,只苏沅越来越像是棉花团了,打在上面没有一点的声音,倒是让苏锦无从下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沅担心母亲,却也不好频繁去探望,偶尔为这事儿忍不住叹气。
陆家那里,韩夫人到了,因是姻亲,又是江南的望族,陆太夫人精心招待,专门收拾了一栋二进宅院让韩夫人住。不过韩家家底丰厚,韩夫人为儿子又有意移居京都,便是打算一到就着手置办府邸,也就借住月余的样子。
外面的小丫环萍儿来传话,说明日陆家要摆宴席,请他们一起去热闹热闹。
两家的关系就是如此,有事无事便是互相走动,两位老夫人见到了,能坐在一起说半天的话,不过这次相请算是给韩夫人接风,故而还多请了一些别的亲戚好友。
乍一听到这消息,苏沅便是不想去,去了定然会看到韩夫人,她害怕这个前世的婆婆,怨过她,却又怀着愧疚,实在是不想碰面。她之前甚至想过,要装病避开这一家的人,但是前不久却突然在东苑的庑廊下遇到了韩如遇……可见世上事,越是害怕越是会发生。
也许坦荡些会更好吧!
“韩夫人出生52书库,写得一手好书法。”宝翠看着正在写字的苏沅道,“姑娘这字要是被韩夫人看到,定然会夸赞的。”
苏沅一下顿住笔。
墨汁浸染在宣纸上,满团漆黑。
宝翠是真的伶俐,之前知道她担心阮珍,便叫别人去打听,回来告诉她,说阮珍身体十分康健,奴婢们服侍的很周到,现在又提起韩夫人的喜好,只是,她又怎么能忘掉以前的事情?宝翠就算再善解人意,她也不能留在身边,不能再去信任这个人了。
宝翠瞧见苏沅神色不渝,心头惴惴,暗想姑娘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以捉摸了?一时不敢再说什么话了,连忙收拾书案。
上房老夫人那里又有丫环来传话,说是莲花胡同的苏老爷子一家过来了。
那是他们苏家的堂亲,苏老爷子苏赡豪爽大方,儿子苏明诚能言善道,儿媳罗氏虽然胆小,却和善和亲,但最让苏沅喜欢的却是他们家的独女苏文惠。
她站起来问:“都来了吗,文惠姐也来了?”
丫环回答:“除了四公子太小没有来,都在呢。”
苏明诚夫妇一共有五个孩子,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苏沅心想,祖母对他们肯定是羡慕极了,她也一样,真希望母亲也能给父亲生个儿子,这样父亲就没有遗憾了!
苏沅稍许打扮了下,疾步走去老夫人那里。
很远就听见欢声笑语,苏明诚这个人虽然才学上不如苏承芳,三十来岁还只是个秀才,但却非常的有意思,常把老夫人逗得大笑不止。
苏沅走进去,看见父亲,苏锦都到了,便朝长辈一一问候行礼。
苏赡声如洪钟,比划着道:“三丫头长得真快,我记得去年才这么点儿吧,一下又长了半头高了。”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苏沅身上。
立在厅中的小姑娘肤色白皙,穿着荔枝红的潞绸夏衫,白细花松绫裙子,身材高挑,瘦不见骨,盈盈一笑,好似一阵极清爽的微风迎面扑来。
苏文惠忍不住叫道:“沅沅,你越发好看了!”
苏锦的面色不由一沉,苏沅这人自小就喜欢打扮,学她母亲以色侍人,卖弄相貌,以为凭着这张脸就能让人忘掉她是个庶女了!只可惜,谁也不是傻子,苏文惠总是讨好苏沅,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愿理她,她才转而同苏沅相好的吗?
“文惠姐,好久不见!”苏沅却欢喜的走到苏文惠身边,拉住她袖子,低声道,“我想死你了!”
前世苏文惠嫁给了张孙锡,两年之后随他去了洛阳,她们再也没有见到面,后来苏沅听说,苏文惠死在了洛阳,她痛哭不已。母亲父亲去世之后,苏文惠常常来看她,开解她,甚至太过担心还求老夫人准许住了几晚上,这是一个难得真正关心她的朋友,苏沅怎么会不伤心?
那一天在城门口的离别,是一别了六年。印象里,已经六年没有见到苏文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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