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秧说:“所以,梁祁的意图就是不让你去调兵。”
赵邢端点头,说:“或许是这样。”
楚钰秧说:“梁祁自己出马来埋伏你,说明他已经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恐怕他是等不及了。”
赵邢端说:“我想也是这样,我还是必须往军营去一趟,就算没有密诏,这兵也是必须调来的,不然……京城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楚钰秧问:“没有密诏怎么调兵?那些将领怎么可能听你的。”
赵邢端摇头,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楚钰秧说:“现在天太黑了,有什么事qíng,还是明天一早再说吧,你失血过多,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弄点饭来,吃过你就睡一觉。”
赵邢端没什么食yù,不过楚钰秧已经开口,他并不想让楚钰秧太担心,就点了点头。
楚钰秧出了门,耿执和江琉五都已经吃完了,剩下的饭菜就留在厨房里,楚钰秧好歹热了一热,总不能让赵邢端一个受伤的人吃凉的。
“楚大人。”
楚钰秧热着饭菜,回头看到江琉五站在自己身后,问:“什么事?”
江琉五说:“我有事qíng想和楚大人谈一谈。”
楚钰秧看了看锅里的饭菜,说:“稍等一会儿,我把饭菜端过去就去找你。”
江琉五点了点头,说:“好。”
楚钰秧瞧江琉五的神色不安,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所以不敢耽误,就把热好的饭菜拿去给赵邢端了。
赵邢端的脸色好像比刚醒来的那会儿好多了,说:“你吃了吗?”
楚钰秧摇了摇头,说:“你先吃,江琉五找我,我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赵邢端似乎不太想让他这么晚去江琉五那里,不过倒是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说:“快去快回。”
楚钰秧答应了,就带门出去了。
江琉五的房间里点了灯,楚钰秧来的时候,他正瞧着烛光发呆。
楚钰秧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江琉五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是……”
江琉五请楚钰秧坐下来,然后才慢慢的开了口,说:“那个宫女叫慧竹,是当时皇后身边的宫女。”
楚钰秧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江琉五说:“我说我亲眼看到那个宫女被人杀了,不是骗人的,是真的。但是并不是最近才瞧见的,只是我一直都给忘了……那是我十年之前看到的事qíng。”
江琉五告诉楚钰秧,十年之前他其实还不大,不过那时候早就是记事的年纪了。他随着家人就住在这所宅子里,离得城门不远不近的。这边人迹罕见,平时都看不到什么人。
他父亲从小就教导他,要读书要有学问,这样才能辅佐明君。江琉五后来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曾经住在京城里,他的家人也都去世了,他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他爹希望他当官,后来他就当上了官,调到了京城里,当了大理寺的司直。
然而其实这一切全都背道而驰了。
江琉五说:“我爹从小教导我,让我辅佐的明君并不是当今圣上,或者是先皇。”
“什么意思?”楚钰秧问,难道说江琉五的父亲其实是皓王的旧部?
不过楚钰秧其实并没有猜对。江琉五的爹也不是皓王的旧部,而是另外一派党羽。这追溯起来,实在就久远了。
赵邢德继位之前,是他父皇在位的,在位的时间并不很长,后来英年早逝。然而当年,先皇继位的时候,也不是以太子的身份继位的,本来皇位的确是要传给太子,但是太子忽然bào病而亡。
江琉五说:“我爹和我祖父是太子的旧部。”
那么久远以前的事qíng了,很少有经历的人还活着,当年太子bào病而亡,据说病的很严重,而且有很qiáng的传染xing,太子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染疾死了。先皇念手足之qíng,厚葬太子。
不过这只是表面的qíng况而已,bào病而亡不过是个谎言,太子死于非命,被暗中杀死了,然而没有人敢说出实qíng。新皇已经登基,这件事qíng,就这么消无声息的沉默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邢端的父亲,那个时候还年轻的皇帝发现,培养一个暗地里的势力,是非常必要的,这样可以悄无声息的铲除异己。
江琉五的家人因为是太子旧部的关系,不敢再留在京城里,只得逃离了京城。后来几年之后,事qíng渐渐平息,江家人又搬回来了,就住在京城外的这处宅子。
江琉五说有一天,他爹忽然很高兴,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开眼了。江琉五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是太子的小儿子还活着,那就是他爹口中的明君。
“后来。”江琉五说:“那天夜里,我本来睡下了,但是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我趴在窗户往外看……”
他看到他爹和另外一个穿着十六卫府侍卫衣服的人在说话,旁边的地上还丢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女人,就是那个叫慧竹的宫女了。
江琉五说:“我爹和那个人说,事qíng不小心被这个宫女撞见了,所以给这个宫女灌了□□。但是就在他们说话的事qíng,那个宫女忽然就醒了过来,慢慢的爬着,想要逃跑……”
那个宫女被灌了□□,却没有死透。她醒了过来,慢慢的往外爬,想要逃跑。只是立刻就被那两个人发现了,一个人狠狠的将她提了起来,掐住她的脖子。
江琉五当时吓得要死,他一个小孩子,哪里见过杀人这样的事qíng。
宫女知道自己逃不了了,用尽全力大喊,不过并不是呼救。
楚钰秧问:“那个宫女喊了什么?”
江琉五说:“我听到宫女大叫,他杀了皇上。”
楚钰秧一惊,说:“那个他是谁?”
江琉五摇头,说:“她来不及再喊第二句,就已经被掐死了。我当时太小了,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江琉五总是做噩梦,就一遍一遍的梦到那个宫女被掐死了。再后来,他大病了一场,他家人带他到外地去求医,结果就留在外地。江琉五病好了之后,把他不愿意想起来的事qíng就给忘了,根本不记得自己以前在京城里住过。直到一年前才因为调职,重新来到了京城里。
那次办差回京,他远远的看到这所宅子,忽然就想起了几个画面。有一个女人被掐死了,那画面在他脑子里意外的真实,让他以为自己是刚刚亲眼所见一样。
江琉五说:“我不知道谁杀死了皇上。但是我好像知道,我爹诉说的那位明君是谁……”
楚钰秧脑子里有个呼之yù出的想法,问:“是谁?”
江琉五说:“十六卫府的副统领,梁祁。”
“梁祁……”
楚钰秧觉得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应该用惊讶的口吻,这是在他预料之中的,然而又真的给了他一点惊讶。
江琉五说:“我爹并没有明说过,他当时说我还太小了,以后会告诉我的。不过这并不难猜测。我见过梁祁几次,我爹对他的态度非常谦恭。”
楚钰秧忽然觉得很好笑,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赵邢端的父亲为了皇位,让人暗地里杀了太子一家人,后来组织了一个见不得人的势力,让十六卫府的统领作为头目,暗中给他办事。皓王就是被这股势力扣上了谋朝篡位的大帽子,给铲除掉的。
然而兜兜转转一大圈,前任十六卫府统领,却收了太子之子梁祁为徒弟。这股势力,在若gān年之后,落入了梁祁的手中。先皇千方百计算计而来的皇位,也变得危在旦夕。
楚钰秧觉得,如果赵邢端他爹知道真相,恐怕在坟墓里都不得安宁了。
楚钰秧百感jiāo集,回了房间之后,发现赵邢端已经吃完了饭,不过没有闭眼休息,反而睁着眼睛在等他。
楚钰秧问:“怎么不睡觉,你受了伤,现在是伤残人士了。”
赵邢端说:“等你。”
楚钰秧笑眯眯的问:“你还怕我跟着江琉五跑了不成?”
赵邢端向他招了招手,楚钰秧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赵邢端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本来只是打算浅尝辄止,不过没成想楚钰秧主动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还伸出舌头在他嘴唇上舔了两下。
楚钰秧嘿嘿嘿一笑,说:“你可不要乱动,小心伤口撕裂了。美人,今天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
楚钰秧极为得意,瞧赵邢端听话的瞧着他,立刻就蠢蠢yù动起来。
楚钰秧跪到了chuáng上去,这样他就比赵邢端要高了。然后伸手捏住赵邢端的下巴,还在他下巴上勾了两下,这才低头吻住赵邢端的嘴唇。
楚钰秧又舔又咬,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有气势了,励志要把赵邢端吻的手脚都软了才行。
不过事实和楚钰秧想的有些差距,赵邢端呼吸越发粗重,不过好像越来越jīng神了,本来轻轻扶住楚钰秧腰的手,已经变成了紧紧扣着。
楚钰秧觉得qíng况不对啊,怎么半残人士竟然还这么厉害。
赵邢端伤的重,并不能真的做什么,将人搂在怀里缓了口气,又吻了吻楚钰秧的额头,过了一会儿,说道:“明日一早我还是要启程去军营调兵,你赶紧回去京城里,知道吗?”
“不知道。”楚钰秧说的极为gān脆,“我要跟你一起去。”
赵邢端皱眉,说:“不行。我没有密诏,过去调兵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如果不成功恐怕会有危险。”
楚钰秧说:“可是回京城,我觉得更危险。”
“怎么说?”赵邢端有点惊讶。
楚钰秧把刚才听到的那些事qíng说了一遍,赵邢端更是惊讶的差点把伤口都给拉扯开了,说:“你说梁祁是……”
其实那么久远的事qíng,赵邢端实在对那位长辈太子没什么印象了。
赵邢端皱眉,说:“你刚才说,那个宫女大喊他杀了皇帝?”
楚钰秧点头。
赵邢端沉默不语。
楚钰秧问:“你难道知道是谁?”
赵邢端说:“我父皇死的时候,我不在京中,是后来赶回来的。当时听人说,父皇是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所以召见了十六卫府统领jiāo代事qíng。”
“十六卫府统领?是梁祁和冯北司的师父?”楚钰秧问。
赵邢端点头,说:“是。当初我父皇最信任的人就是十六卫府统领。据说当时召见过他之后,来不及见其他人,就过世了。”
楚钰秧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赵邢端说:“但是如果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么我父皇的死,恐怕是有蹊跷的。”
赵邢端摇了摇头,说:“现在也不是追查以前事qíng的时候,解决燃眉之急最为重要。”
梁祁的问题的确非常大,楚钰秧这个时候回京城去,恐怕的确有危险。然而如果让楚钰秧跟着他去军营,危险也是不小的。
没有陛下的旨意qiáng行调兵,而且还是调兵去皇城里。这绝对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弄不好要谋朝篡位的人,就变成了赵邢端他这个端王爷了。
到时候不只是有威胁,还要背着一筐子的骂名。
第54章 七只玉镯4(完)
赵邢端想着一堆烦心的事qíng,搂住楚钰秧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却还是睡着了。他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虽然已经全都包扎好了,也无xing命危险,不过这恢复还是需要大量时间的。
楚钰秧整整累了一天,实在也抵不住困倦,也睡了过去。
这一夜虽然不安稳,却意外的无梦,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已经是大天亮了。
赵邢端难得没有先起来,倒是楚钰秧先醒过来了。楚钰秧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跟树懒一样,手脚并用的扒在赵邢端身上。
楚钰秧赶紧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来,生怕自己这么大大咧咧的会按到了赵邢端的伤口,也不知道晚上自己有没有把赵邢端给吵醒了。
赵邢端脸色略微有些白,嘴唇的颜色还没有缓过来。他闭着眼睛还在熟睡,乍一看就像个病美人一样,瞧得楚钰秧趴在chuáng上托腮傻笑。
他知道赵邢端如今没有密诏,跑去军营调兵实在非常凶险,自己不会武功不懂兵法又没打过仗,跟去了恐怕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帮他。不过楚钰秧始终不能放心,还是想跟过去瞧瞧的。
楚钰秧托着腮,发现赵邢端的眼睫毛实在是长,并不卷翘,但是很黑很密,在睡梦中略微颤抖着。楚钰秧看的心痒手又痒,忍不住就伸出手指头,在赵邢端的眼睫毛上摸了摸。
赵邢端被他一摸就吵醒了,睁开眼睛,看到一脸兴奋坏笑的楚钰秧。
赵邢端想要起身,不过伤口有些疼,坐起来的比较缓慢,说:“已经大天亮了。”
楚钰秧扶着他,说:“你的伤口怎么样?需要换药吗?”
赵邢端说:“你去将药拿来,我自己换就好了。”
楚钰秧跳下chuáng去,将药取了进屋,不过没有走,说:“我帮你。”
赵邢端胸口和腹部都有受伤,换药缠纱布这种事qíng,自己做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
赵邢端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不过有的地方结痂的时候粘到了纱布,换药的时候就格外的困难,需要将纱布从粘连的伤口上取下来,这么一弄,有的地方难免就又出血了。
赵邢端伸手拍了拍楚钰秧的头,说:“流这几滴血,没什么的。”
楚钰秧苦着脸,赶紧给他把药敷上,然后快速的用纱布重新绑好。
赵邢端等他换好了药,伸手拖住他的后脑,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