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的优秀又为何是第四?
陈大人顿时起得两只手指直捋小胡须,眼珠子一转就往太守府上跑。
身为一郡之守,吴越郡最高长官,太守自然有自己专门的太守府,当初被规划的时候就建在距离办公建筑半条街对面清幽之处。
陈大人在外面跟太守表现得并不如何亲近,可谁又知道两人竟是同科进士,好歹琼林宴上两人也是一起举杯喝过酒的。
只不过太守为人更加圆滑。
用圣上的话来说,勉之若水中圆润之鹅石,于流水之中却岿然不动,正己身。居弦若莽石,入水即阻之,水蓄力推之,滚滚而下依旧欲断流。
勉之是太守钟清的字,居弦则是陈大人陈燕午的字,两人是新帝还是太子时作为主考官那一年的进士,也算是当时太子名下门生,因此两人在新帝面前还是挂了号的。
特别是陈燕午,因着说话莽撞便是皇上也被他气过好几回,可每回气完了又会把他召回去,及至今日,便是满朝文武都已经习惯了圣上与这位陈侍讲的相处模式。
听闻陈侍讲又被圣上贬去某某犄角旮旯了也不过是淡漠的哦一声,该吃饭吃饭该逛花船逛花船,谁也不对此表现哪怕多一分的惊讶关注。
陈大人一路带着小厮小跑着上了钟太守家的门前,小厮上前叩响大门,却没想到还没等这边说明来意,那门房就直接笑容满面的开了门请陈大人进去,“我家大人猜想到陈大人会来,早就吩咐小的直接请您进去。”
原来这人却不是真的门房,只是被太守派遣等候着给陈大人领路的大管家。
陈大人有些郁闷,这假模假样的钟清清,居然提前就晓得他要来,那提前取走卷宗岂不是早就料到一切了?
钟清清是陈大人私底下跟钟太守斗嘴时一时性急舌头打结多喊了一个清字,当时就惹得同僚笑得不行,于是陈大人私底下就爱用这个名字来埋汰钟太守。
钟太守也不恼,反正某人的名字也跟许多花楼里姑娘的花名有重字,转头在圣上面前状似说漏了嘴,于是陈大人在圣上那里就有了一个“燕燕”的爱称。
陈大人还一直以为是圣上故意埋汰他,强调了多次自己名字中“燕”的出处希望圣上能放弃这个“爱称”,可惜促狭的圣上并不听进耳朵里,倒是没想到这个叫他听一会肉麻一回的“爱称”却是钟太守的杰作。
第50章 回泽陂
陈大人到的时候钟太守正拿了笔亲自誊抄这份答卷,要知道钟太守看着圆滑,实际上骨子里却是跟陈大人都有着一份清高,只不过表达出来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这十来年里也不是有那惊采绝艳的好文章,可到了这两人手里也不过是看看就作罢,上一回能叫钟太守亲手誊抄保存的文章,却是要推到他二十岁以前求学的时候了。
陈大人见状,下意识抬手摸着小胡子哟呵一声,“快叫我看看,是何等惊采绝艳的文章值得咱们钟太守提笔誊抄啊?可得叫我好好学学,回头就仿造着写它十篇八篇的。”
仿造文章可是为文人所不齿的,跟现代的搞抄袭差不离,陈大人这么说也就是随口一说。
好在钟太守已经习惯了这位主儿的口无遮拦,只无奈一笑,挥退了管家。
不用陈大人说,跟着陈大人的那位小厮就跟着管家下去了,别人可能不知道,可作为陈大人身边用得最久的小厮却是知道,自家大人跟这位钟太守交情匪浅。
要等陈大人想起来挥退他?小厮觉得可能要等到他在一边站成一根木桩了也不一定能叫陈大人想起他。
管家领着陈大人那位小厮出了门,茶水点心等物是之前就提前上好了的,管家关上门找人将小厮领走专门款待着,自己就去后院请示夫人。
中午这位陈大人估摸着是要留下来的,款待客人这事儿属于主母后院之事,管家半点不敢拿大。
别看他家大人成天脸上和缓,瞧着也好说话,可对于责任规划却最是清晰明白,谁失职谁逾越了,他家大人心里可都有一本账本子,上面一笔一划的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旁人都退下了,钟太守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听了陈大人的打趣也不反驳,只放下手中的笔先拱手谢了陈大人,“如果陈大人真能写十篇八篇这样的文章,便是圣人如何高兴不说,清定然心服口服道一声佩服。”
陈大人撇了撇嘴,也不摸小胡子了,只溜达着上前伸头看桌案上的纸。
发现钟太守已经誊抄完了也不客气,陈大人直接将原卷伸手拿到手里又仔细看了两回,边看边嘀咕,“这人字写得中规中矩,文采也确实一般般,可这些构想却忒的新奇大胆,且不说可不可行,若是假设一番,那未来我大业岂不是处处能产粮?”
“到那时何必全靠江南产粮,家家户户粮食满仓,边关作战的男儿也都能吃饱喝足,再遇见那蛮子过来劫掠边城,何愁不叫这些个蛮子有来无回?”
虽然陈大人时常气圣上,可对圣上却是忠心耿耿,圣上有心创造一个盛世开疆拓土,陈大人自然是急皇上之所急,胸中自有一番抱负。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陈大人跟钟太守才会被一卷“纸上谈兵”的答卷所吸引,虽然觉得有些过于奇妙虚幻,可到底抵不过心里那份为之向往的念想。
钟太守听陈大人念叨,负手一笑,这些话他虽没说出来,可心里何尝没有想过?
“虽然奇思妙想虚幻了些,不过我刚才誊抄的时候仔细研读过,此人描述得有理有据,且很多道理也跟实际情况相吻合,特别是那一份关于投入与产出钱财人力上的表述,这倒是叫我想起了今年治下泽陂县县令上交的那一份堤坝修葺文书。”
“比起其他县含含糊糊的文书,这位县令却是将预计需要多少鹅卵砂石人工费用都算得清清楚楚,且坦言预计于实际不会超过一定数额的误差。”
陈大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追问这县令怎的这般能耐,“若真是如此,那以后建造宫殿城墙运河之流,岂不是可以节省许多功夫?”
钟太守笑着摇头,“若是只用在这里却是浪费了人才,毕竟算术好一点的也能勉强算出这些,只是精准度要差一些罢了。”
“因着想到这个,我心里有了猜测,专门看了这答卷书生的名讳信息,倒是巧了,正是那泽陂县令文书中特意提到过的泽陂县杏花村童生向南。”
当初钟太守看过苗县令那封文书,知晓这苗县令怕是想提拔这童生,不过只是这样一份算术,钟太守当时也没太过在意,向南这个名字也只在脑中一过即逝。
陈大人看答卷就知道这考生定然在算术方面较为精通,看答卷之中,怕是给这书生一支笔,这书生就能算出建造一座城池能废多少砖瓦砂石。
毕竟这答卷上可还提了,建造一片人工树林遮挡风沙需一年投入多少钱财人力,后期维护又需多少多少,忒是清晰明了。
就陈大人对圣上的了解,怕是厌烦了奏章里繁琐言语的圣上见了这样的文书,能立时高兴得连看三百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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